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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2 / 2)

  娘,有人会帮我。邵云霆他杀不了我,只要他没能要了我的命,我便终有一日会回到这雍京城,你要看着我坐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上。

  端妃红了眼眶,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我不好,我叫你不要争,却还是等来了今天,早知道就该和邵云霆那小崽子斗上一斗,我儿比他强上百倍。

  邵云朗还想说什么,阿陶在外轻声道:殿下,娘娘,轮值的人都要来了。

  邵云朗起身,低声道: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清晨的小帽儿巷还被薄雾笼罩着,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却比住在树上的鸟起的更早,他们要在这雍京城里觅食儿,可比那有富贵善人怜悯的鸟儿难上太多。

  三教九流挤在一处,光着脚打着赤膊的小孩子嬉闹跑过,阁楼上有暗娼挂出花布招揽生意,一条弄堂里挨挨挤挤的塞了十几户人家。

  顾远筝就算换了粗布麻衣,站在这巷子口仍是惹眼,但他没想到,因为这份惹眼,他要找的人先主动找上了他。

  有个挑货的大叔笑呵呵的向他走过来,到了近前和善的笑着问:小哥,买些小玩意儿送姑娘吗?

  顾远筝想了想,垂眸在他的担子里扫了一圈,拿出一个泥塑。

  那是只憨头憨脑的狼崽,和现在家里那条每到夜里就嘤嘤嘤的三十一很像,顾远筝拿着狼崽,给那人五枚铜板。

  挑担郎笑道:小哥给的多了,这东西一个铜板你还能再挑三个嘞!

  顾远筝却道:我还能给的更多,与你打听个人,你认识宋排吗?

  挑货郎脸上笑意深了些,他将顾远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目光着意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逗留了片刻,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公子,你是五爷的朋友吗?

  顾远筝不动声色,我认识的人里,家中行五的有几个,又怎知你说的五爷与我家五爷是不是同一人?

  男人笑了笑,伸手比量一下,五爷比您还要矮半个头,相貌倒是同您一般,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眉眼瞧着比中原人生的更漂亮几分,腊八的生辰。

  倒是样样能和邵云朗对上,顾远筝信了七分,跟着挑货郎往巷子深处走去,地方是越绕越偏,顾远筝却也没有迟疑。

  早在这男人挑着担子过来,他便看出,这人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且看他走路时的步态,大概曾是行伍之人。

  宋排大昭行伍之中,常把十人一队的伍长叫做排头。

  到了一处院落,挑货郎停下了脚步,这西郊房挨房,门对门,能有这么处小院属实稀罕,纵然这小院院墙不足一人高,也足以显示它的特殊。

  挑担郎推开院门,低声道了句请。

  顾远筝抬眼望向他,眸光沉静,宋先生,你先请吧。

  被这少年一语道破身份,宋排有些诧异,他又一次上下打量顾远筝,笑道:五爷的朋友果然也是如他一般的少年俊杰,公子,还请进来说话。

  他将顾远筝带进屋里,小屋里或坐或站,还有五六个人。

  门一合上,那几人一同抬眸看向顾远筝,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老宋,这是五爷的人吧?看模样和气度就和他像一家的。

  宋排给顾远筝倒了水,没回那人的话,而是收敛了笑意,这男人小心翼翼的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您是个天乾?和五爷是什么关系?

  顾远筝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在下姓顾,他是我的心上人。

  啊宋排点头,顾公子,你眼前这几个人,在这西郊和黑市上,都是说得上话的人,我们都受过五爷恩惠,你只要说如何搭救他,便是肝脑涂地,我宋排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先前那汉子凑上来,俺也是!听书生说,那八个贱人还写了联名的诉状,真是良心都喂了狗!顾爷,你说说,咱们怎么给五爷洗刷了这罪名?

  顾远筝沉吟片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小帽儿巷,都有谁受过他的恩?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书生打扮的人说:顾公子,不瞒你说,受恩的人多,但能站出来的人却少,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像我们六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顾远筝也不意外,点头道:将这些事整理成书信,送到京兆府,务必求实,不必添油加醋。递诉状的事,我安排人去做。

  书生又问:何时送去京兆府?

  顾远筝道:赐死严侯爷的消息抵京之后。

  他见宋排面露犹疑之色,便问:有什么疑虑当下便问了吧。

  宋排迟疑道:顾爷,我等也是才知道五爷身份不久,咳,是他这几日不上织金河给我们递官家消息,加上征北将军造反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我们几个一合计,才猜出来他竟是

  那位的儿子。宋排手指向上点了两下,但这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真能杀了五爷不成?

  虎毒不食子。

  顾远筝看着杯里浮沉的茶叶,只轻笑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来,这笑里满是讥讽之意。

  信先写着,待到刑部发了告示,诸位便会知晓,到底是虎毒,还是人心更毒。

  送走了顾远筝,那莽汉用蒲扇大的手挠了挠头,小声问书生:都给我弄糊涂了,写这干嘛?不是该帮五爷把话说清楚吗?

  你能说清楚的话,五爷自己说不清?书生斜了他一眼,一展扇子摇晃起来,扇面上一个草书的骗字,分明是邵云朗的笔迹。

  见众人都看过来,书生才心满意足的解释:不是说不清,是有人不想听清,人家不想听,你却偏要说,岂不是要惹人生气,所以我们便说些那位爱听的。

  所以说击鼓陈情,却不是鸣冤,我猜这小顾公子的人,上了公堂一定会说,是那老子教子有方,儿子才会多行善事,多夸那位几句,夸的他拉不下脸去杀人,再来人说上一句功过相抵,如此,才能给五爷搏得一线生机。

  壮汉恍然大悟,却又惊讶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家竟也有这么多的腌臜事,都不如他家婆娘和崽子省心,半晌才喃喃骂道:他娘的,俺要是生在那金殿里,几个脑袋够玩的啊?

  又是一场大雪,监牢里气温直降。

  鹅毛大的雪片被翻卷进牢房里,落在少年优越的鼻梁上,将融未融之际,那双浅色的眼睛睁开了,苍白的指尖将那点水拭去。

  牢房阴湿,幸而沈锐知会过狱卒,将他这里的稻草换了新的,又加了厚,还差人送来了几床棉被,这半个月也不至于太难捱。

  邵云朗身体底子好,只是消瘦了一些,却没生病,他到底是皇子,就算有风声说皇上动了杀心,也没有狱卒敢怠慢他,对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物来说,龙困浅滩,那也是龙,一朝腾云再起,动动爪子就能要他们的命。

  给邵云朗安排的牢房,离狱卒当值的角房最近,燃着的炭火也被刻意挪到了角房门口,一老一少两个狱卒正对坐着喝酒,下酒的就是一碟花生米。

  小狱卒时不时就往牢房里张望一眼,被老狱卒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看看看!看什么呢?仔细你的眼睛!

  小狱卒憨厚的笑了笑,小声说:王哥,这五殿下真俊啊!这世间竟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这要是哪个小坤儿跟了他,做梦还不笑出声来。

  姓王的狱卒瞪了他一眼,小地坤光看脸的?跟了他哼!

  他在心里补了后半句,跟他一起入土吗?图个漂亮棺材不成?

  小狱卒摇头叹道:这小殿下到现在精气神倒是还不错,是个有胆识的,就是那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一天比一天叫人害怕啊,我给他送饭都不太敢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