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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第19节(1 / 2)





  他迷惑了。

  “夫人您输了?”

  “现在还没有,以后会的。”我摸摸他的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有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不疾不徐伴着玉片撞击的清脆声响,我转头望过去便看到姬玉向我走来,他眉眼弯弯地对我说:“晚饭做好了,一起吃吧?”

  我点点头,起身熟稔地挽着他的胳膊,他也照常把我冰冷的手揣进袖口里,说道:“你不会挑鱼刺吧?我看你不碰刺多的鲫鱼但鲈鱼就吃很多,今天方妈买了鳜鱼,鳜鱼刺少你可要多吃些啊。”

  他还在执着地探索我的喜好,他说我们棋逢对手所以总是想要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上这种人呢?原本所向披靡的我却要去打一场必输的仗。

  秦禹的父亲没过多久就被证实无罪释放了,他来我们府上道谢并领走秦禹,我才见到秦禹口中的父亲——秦沐。

  他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瘦削精干留着胡须,一双眼睛锐利得不似大夫。秦沐脾气有些大,即便是跟姬玉和我道谢也是硬邦邦的没有笑容,看得出不是习惯说谢谢的人。

  他坚持说秦禹住在我们府上不能白住,要付给我们银子,说什么也不肯让步。我们瞧着他也不像是有钱的,便说让秦禹有空来叶府帮工抵债,秦沐才勉强答应了。

  后来我跟着秦禹拜访过秦沐的临时医馆,秦禹曾说他父亲医术精湛,在家乡是很有名的大夫,只是脾气不太好,常常和病人吵架。几次接触下来确实如此,虽然秦沐用药奇特但是都药到病除,来他医馆的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他也是个心高气傲不肯低头的人,若是有人质疑他的医术或者不听医嘱,我觉得他是不介意吵一架甚至打一架的。

  秦禹看起来也很怕他。

  没过几天,一场意外打破了看似平静的生活。

  我当时和莫澜在杨府里试着做菜,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房上纷纷落灰下来碗橱倾覆碗碟碎落一地。我在晕眩中拉着没反应过来的莫澜往外面跑,幸而她回过神来后跑得飞快,我们和一众仆从纷纷逃出来。房子虽然摇晃却尚且稳固,莫澜的孩子们也都毫发无损。

  跑出来之后地面仍不算平稳,我们眼看着远处的一座在建的高阁轰然倒塌,面面相觑。莫澜怔怔地说:“这是……地震了?”

  “是吧。”我也有些没缓过神来。

  莫澜看向那座倒塌的高阁,突然目光一凝:“杨即今天去巡视修建情况的……是那座阁子吗?”

  她的声音是抖着的,张嬷嬷脸色惨白地抱住她的胳膊安抚道:“夫人冷静啊。”

  莫澜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对张嬷嬷说:“照顾好孩子们。”然后抱起裙子就往外面冲,身后无数的丫鬟婆子们喊着——夫人,危险啊!

  我追上去拉住她,说道:“夫人!一会儿可能还有余震,你不能……”

  她一把拉过我的领子,眼里含着泪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的夫君,我们说好了,生死与共。”

  我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叹息着说:“我陪你一起去。”

  “妹子,你不必……”

  “叶郎也在那里。”

  今天杨即去巡视,也给工匠们发过年的福米,所以是带着姬玉一起去的。

  也就是说,那座倒塌的楼阁下或许压着姬玉。

  街上早就乱做一团,人们呼喊着四散奔逃求救,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跟着我们,我和莫澜飞快地向那阁子跑过去。莫澜已经慌了手脚,几次转错了方向被我拽回来,她苦笑着说:“妹子,我还不如你坚强。”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她说:“你就不怕叶老板……”

  “我相信他。”我轻声说。

  说来滑稽,这是第一次我想要相信他。

  到了楼阁倒塌的现场,我便说不出来刚刚的话了。

  整座建了五层的楼从二楼处腰斩倾塌,巨大的木桩被折断,砖块四散尘土飞扬,巨大的废墟中有不知来处的痛呼求救声,无数血肉模糊的□□着的躯体被抬出去,草席上没了呼吸的尸体甚至无法辨认面目。幸存的人混乱地来来去去,这里如无间地狱。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的莫澜快疯了,她大喊着杨即的名字,哭着拉着搜救的人问讯。我的身边全是巨大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的人名,凄厉又痛苦的嘶吼,灰尘和鲜血。

  他在哪里?那些被抬出去的躯体?废墟里面呼救的人?冰冷无声的尸体?

  我该叫他吗?我能叫他吗?我叫他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已经冲口而出。

  “阿夭!”

  我走向那座巨大的废墟,用生平从来没有过的高声喊着:“阿夭!阿夭!”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着我的行动,我踏上那些残木砖砾,低头搬开堆积的石板木块,毫无头绪地喊着阿夭的名字。

  突然有人拉住我,我下意识地甩掉,然后他从身后拦腰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着:“我在这里。”

  我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冷静,横冲直撞的感情和思绪猝然稳定下来,从热烈到冰凉。我闭上眼再睁开,缓缓转身过去,看向姬玉琥珀色的眼睛。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和迷惑。

  我微微一笑,问道:“你没事?”

  他点点头,看着我的眼睛像是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似的,他说:“你……”

  姬玉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又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袭来。我们脚下的瓦砾残木又开始崩塌,他下意识地抱住我护住我的后脑,我在黑暗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伴随着楼阁倾塌的轰鸣声,整个身体不可抑制地坠落下去。

  在那个瞬间我居然感到轻松,因为有时间在他发出疑问前隐藏好自己。

  等一切稳定下来的时候,我被灰尘呛得不停咳嗽,就算睁着眼睛也是一片浓重的黑暗。我腿上压着沉重的东西动弹不得,只能用手不停地在一边摸索,然后我摸到了一只熟悉的温暖的手。

  那只手也抓住我,黑暗里传来咳嗽声,有个声音说道:“楼阁又塌了一部分,我们被埋住了。我被木头压住动不了,你怎么样?”

  我没有回应,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