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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第51节(2 / 2)


  姬玉低声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情形过于滑稽,他把篮子丢还给小姐的丫鬟说道:“石溪杜氏?这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家族,可真是好大的气势啊。”

  小姐愣了愣,脸又红起来了——这次是气红的:“你……你竟看不起我们杜氏?”

  “你是哪个氏都与我没有关系。小姐,我早已把自己许给她了,你来晚了。”姬玉轻轻一笑,转身就想走。

  那小姐气道:“那要是你妻子死了呢?”

  姬玉的步子顿了顿,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姐,说道:“有我在,谁动这种心思就该死。”

  小姐被姬玉这番威胁性极大的话吓到了,和她的丫鬟一起站在原地面色青白。姬玉倒是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离开,路过我这面墙时和我对上目光。他愣了愣便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玩笑:“你躲在这里,听得可好?”

  我觉得迷惑,他为何不像以前那样温言软语地骗一骗,便可以不着痕迹地抽身而去,他向来擅长这种招数。

  听了我的疑问姬玉睁大眼睛看了我半天,眼神犹如在看一段不开窍的木头。

  “辛然还说我不懂得爱人……我看你才是真的一窍不通,该让她好好给你上课。”姬玉长叹一声,似乎非常无奈地说道:“若我还像那样,你岂不是更不相信我?更何况既然我已经把自己许给了你,就不能再对别的女人那么好了。”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许给我了?”

  “你不省人事的时候。”姬玉笑着笑着,话里玩笑的意味就淡下去变得郑重,他说道:“我承诺过了,从今以后我是你的。”

  他郑重的神情突然让我觉得慌张,我低下眼眸咳了几声之后便就像没有听过一样,转身回房间了。姬玉好像在我身后低声笑起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跟着我走进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芒果自觉地开始剥。

  ……再这么剥下去,他大概会成为剥水果的一把好手。

  讣告

  没过多久果然那“石溪杜氏”就向我们发难了,那位小姐是跟着她大伯一起来的,她向大伯哭诉说她不过是撞了一下姬玉,好心好意地拿了水果来赔罪,却遭受了姬玉言语上的侮辱。

  他们在船上人多势众,家丁将我和姬玉团团围住,大伯非要姬玉给小姐赔礼道歉,嚷嚷着天道不存我们这种落魄士族也敢来和卿大夫家叫板,看这架势就算赔礼道歉完了还要打一顿才能了结。

  虽说姬玉言语间确实轻蔑了杜氏一番,但他们对这轻蔑的原因好像丝毫不为耻,可见卫国人连无耻之徒都无耻地直率。

  姬玉见他们这么多人倒也不怕,悠然地把我护在身后看着那肥硕的中年男人发怒,再看着维持秩序的船长赶过来。

  看见船长带了一群伙计来,那杜氏大伯更为得意,大声报了一遍自家门楣,要船长把我们赶下船去。

  那年逾五十的老船长,因为多年的水上生活佝偻着背而显得苍老,他听完杜氏的嚣张宣言却并不答话,而是沉稳地走到姬玉身边行礼道:“先生。”

  姬玉略一点头,笑道:“这段时间备的水果很新鲜,有劳了。”

  “您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老船长转过身来对杜氏说道:“我只是个干活的,赶谁下船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得要船主发话才行。”

  他以手掌示意姬玉的方向,平静说道:“这位就是这艘船的主人。这条河上过路的船,十条有八条都是这位先生的。”

  杜氏一家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姬玉和我,我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理解了,姬玉这般单独行动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乘坐自己的船。

  船员们的数量自然大大超过杜氏家丁,局面瞬间反转,姬玉笑着摇头,从容道:“如何,现在我这个落魄士族可以叫板了吗?”

  场面上已经失了优势,杜氏大伯内荏色厉道:“怎么,船主就可以欺负人了吗?原本就是你做错事情,以后杜家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你家小姐如何出言不逊威胁我妻子,我暂且不说。你们杜家的生意,我还真不愿意做了。”姬玉微微一笑,对船长说道:“等船靠岸就把他们赶下去,以后这条河上我不想再看见杜家人杜家货物的痕迹。”

  他转眼看向杜家人,悠然道:“你们要是愿意游过来,我倒是没意见。”

  待下一次船靠岸的时候杜家人果然毫不客气地被赶下去了。姬玉这番举动在船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当日双方对峙时围观者不少,现在各个猜测姬玉的身份。我们那间只可谓中等的房间一时之间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姬玉找了几个船员守在门口,谁也不见。

  我问他:“既然你是船主,为何只定一间房?”

  姬玉看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得随时随地看着你,以防你跑了。”

  我一时无言。

  没几天就到了宋国都城,姬玉在宋都有一所自己的宅院,夏菀她们都已经先行来到了这里等着。

  姬玉拉着我下船时夏菀带着许多仆人在渡口接我们,她面有忧色眉头紧皱,见到了姬玉神情没有舒缓反倒更加忧虑。夏菀快步走到姬玉身边低声说:“洛邑的消息,天子两日前病故。”

  天子病故。

  姬玉的眼睛睁大了,不自觉地放开了我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迅速冲击出他坚硬的外壳,姬玉眸色深沉,严肃问道:“消息来源可靠么?”

  夏菀的嘴唇动了动,面有悲色:“是……顾零传的消息。”

  我和姬玉不由地一怔。

  若说别人也就算了,顾零断不可能以天子的生死撒谎。

  按顾零的性格,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地忠诚于天子,自天子和姬玉决裂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姬玉私下联络过。谁知道这破天荒的头一遭,居然传的是天子的讣告。

  姬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气氛低沉地向前走,着夏菀立刻跟在他身后以求助的目光看着我。

  此刻姬玉的心里必定是惊涛骇浪,他是靠着满腔仇恨与愤怒一路越走越窄直到今天,天子突然离世不知他……

  我这么想着姬玉却突然慢下脚步,他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就如同这一路上拉着我怕我跑了一样。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步子没之前那么快了。

  他的指尖冰冷,力气却很大。

  这个不寻常的举动仿佛是有一粒种子拨开他周遭的阴云密布,倔强地发出一枝芽来。

  姬玉府邸低调却精致,可惜我没有能仔细观摩就被他拉着一路穿过前厅大堂,走到了他的居所所在。聆裳莱樱墨潇南素她们见了我面色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向姬玉行礼之后也没有跟来。

  进了居所姬玉显然心绪混乱,似乎是怕自己说出不恰当的话。他把夏菀叫来匆匆嘱咐几句,便关上房门直扑情报而去了。

  夏菀担忧地看了一眼姬玉的背影,转头对我说:“你别怕,公子并没有将你逃跑的事情传开,只是跟姑娘们说有事交给你单独去做。所以面对她们时无需尴尬。”

  他向来如此周到。

  我点头言谢,夏菀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公子去寻你之前说等你回来之后便不再是他的仆人而是他的宾客。姑娘们多少都知道你的身世 ,公子吩咐以后不再叫你阿止了,改称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