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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然而阮浩宇却抽了抽鼻子,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煎馄饨香味儿:“爹,是什么怎么香?”

  这份对味道的灵敏感觉,似乎是阮家人代代相传的。

  “你是新来的佣人吗?”阮浩宇老实不客气地转向阿俏,“看起来手艺不错,一样地给本少爷来上一份吧!”

  阿俏偷眼瞄向阮茂学,只见自己这个爹此刻正捂着心口,一副被戳狠了的样子。她忍不住心里暗暗夸自己这个弟弟,补刀补得十分到位。可她自己却挂下了脸,捂着手中碟子里还剩下的一只干煎馄饨,大声抱怨:“我就是个来走亲戚的,在旁人家做客竟然也要自己动手做早饭,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想把我当佣人使唤?”

  她上辈子就是这么窝囊憋屈地进的阮家,这辈子不想重蹈覆辙,她就必须痛快地骂出声,好教旁人不致错会了意,让她进阮家还要她感恩戴德。

  “做客”“佣人”这几个字再次戳痛了阮茂学。

  “浩宇,”阮茂学痛苦地说,“这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

  阮浩宇惊讶地张大了嘴,阿俏也只能配合地做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是……”

  “我就是你爹——”阮茂学沉痛地说,他就是那个当年不知道在想啥的爹,那个任由亲女寄人篱下、独自长大的爹。在亲眼见到阿俏之前,他丝毫不察觉自己对亲女有多少亏欠,可受了阿俏这当面一通抱怨,如今他却已经准备好了承受阿俏的责难,并且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补偿。

  “我不信!”

  阿俏撂下碟子碗,扭身就要走:“可你要是我爹,你怎么会压根儿不认得我?”

  阮茂学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这个爹意志从来都不怎么坚定,可却是一个心肠柔软的人。

  阮茂学实在是委屈,心想认不出来人的,明明是阿俏。可阿俏偏偏是那个最有理由责怪他的人,到了这时,阮茂学只能语无伦次地对阿俏说:“阿俏,是爹对不住你,爹对不住你……”

  “是阮家对不住你!”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此刻正立在厨房门口,双目慈和,望着阿俏。

  阮茂学与阮浩宇赶紧迎上去,一个称“爹”一个称“爷爷”。

  阿俏自然也认得这位老人家,阮家的老爷子,掌舵人,她的亲祖父,阮正源。

  “阿俏,以前是阮家对不住你!”

  老爷子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慢慢走近厨房,眼中就只有阿俏一个。

  “阿俏,爷爷向你保证,从此以后,这阮家,绝对再没有一个人会将你当外人看。你是我阮正源嫡亲的孙女,这家里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和手足兄弟姐妹。”

  阿俏抬头望着阮家老爷子,眼波盈盈。她听了老爷子的话,轻咬着下唇,似乎在考虑。

  阮正源满眼欣喜,盼着她下一刻开口,称呼一句“爷爷”,唤一声“爹”。

  岂料下一刻,阿俏狡黠地一笑扭头,再次说:“我不信!”

  “你们都是在哄我呢,不过是觉得我做的馄饨很香,想哄我再做一份。我可没那么傻,我又不是你们阮家的佣人。”

  第7章 二姐阮清瑶

  “阿俏,你稍坐一会儿,你姐姐这就下来了。”

  宁淑略有些不安,拉着阿俏坐在西进头一间的花厅里,眼瞅着这个亲生女儿在没心没肺地喝着茶,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早起之后就听说了厨房发生的事,不由得为女儿感到惋惜。

  “阿俏啊,说起来,今儿早上是多好的机会,你明明可以在老爷子跟前露一手的……要知道,老爷子的口味非常挑剔,你做的吃食……那香味儿竟然能将他引到厨房里去。这可是省城里多少厨子盼都盼不来的机会……”

  阿俏盯着眼前自己这位娘,心里好笑。

  能轻易尝到的厨艺,就算不得什么绝艺——别问她是怎么明白这些道理的,可这一辈子再进阮家,她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别人对她越是好奇,她就越要留一手。

  “可是娘啊,我本来没打算自己动手。到了厨房才发现根本就没人张罗早饭。我这才随手胡乱做了点儿填肚子。您想,材料又不齐,事先又没准备,就算我想孝敬爷爷一点儿吃食,也不能这么没诚意吧!”

  宁淑听阿俏这么解释,觉得也有道理。再一想这阮家的儿女无一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唯独她的阿俏一进阮家的门就受此冷遇,心里过意不去,便垂着头说:“是娘想得不周到,叫你受委屈了。”

  阿俏却无所谓地笑笑,说:“没事儿,娘。我嘴也很挑的,没准这里的厨子做得不合我口味呢?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算是人在屋檐下,反正有这手艺在,我也用不着低头啊!”

  宁淑听到这话,抬起头盯着阿俏,不无难过。女儿越是表现得豁达,她心底便越觉欠疚。

  只是她没机会表达了,花厅一侧的楼梯上,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阮家的二小姐阮清瑶已经沿着楼梯下来,见到宁淑,友好地招呼了一声:“妈!”然后她便放缓了脚步,凝神打量正站起身的阿俏。

  阿俏也一样在打量她。

  天气还有些冷,阮清瑶在家里就只穿着驼色的半袖羊绒衫,套着一条窄窄的黑色半身裙,那一头大波浪卷发还未彻底吹干,因此略显凌乱,只用一条粉蓝色的缎面发带随意扎着。阿俏知道,阮家有专门给阮清瑶吹头发、配衣服的女佣。而她与母亲过来的时间有些早,阮清瑶还未完全收拾好,就先下来看阿俏。

  而阿俏的形容样貌,也全如阮清瑶所料,是个“土包子”的模样——一头黑的头发梳成一根长辫垂在脑后,一身纯青色棉布滚边袄衫袄裤,脚上却穿着一双半新的豆沙红皮鞋,一看就知道是宁淑匀了给她的。

  “这是阿俏?”阮清瑶还未开口,笑容已经挂了一脸,“我是你二姐清瑶!”

  她对这家里的大小诸事都知道得很清楚。更何况阿俏在厨房里“认亲”的这一桩“奇闻”,只上午这两三个小时的功夫,在阮家仆佣之间就早已传遍了。

  “二姐。”阿俏的唇角微微向上挑,不冷也不热地与阮清瑶交换了称呼。

  上辈子,她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原本不该有任何冲突的基础。阮清瑶是个追求生活舒适与精致的大小姐,对阮家的生意完全没有兴趣,而有阿俏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妹妹将苦差事一气儿全担了,则正中她的下怀。

  如果阿俏从不曾看透阮清瑶的真正用心,她恐怕会认为阮清瑶与自己,两姐妹至少能井水不犯河水地过这一辈子。

  可阿俏到底还是想明白、看透了。

  尽管上一辈子阮清瑶结局凄凉,未必便比阿俏好上多少,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她的所作所为就应该被原谅。

  如今重活一回,她们的交锋尚未开始。阿俏望着对面正上下打量自己的阮清瑶,微笑着想,这一回,可不会再有人受你摆布,被你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