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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假面(2 / 2)


  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

  还说要是皇上想让他继续在御书房带着,就别让我来烦他。

  我挺理解他的不容易,章太傅一生清廉正直,不为权柄但为理想,官居大理寺卿,乞骸骨后被皇上请到御书房来教育皇子。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

  可惜我不是个好学生。

  而整个御书房,似乎也没有他想教的帝王之才。

  他骂我朽木和粪土之墙,我不是很赞同。

  但是愚不可及还是有点符合我的形象的。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宁武子在国家有道时是个明智的人,无道时便成了愚笨的人。

  连孔夫子也说,宁武子的智慧尚可学及,然而他装傻充楞的本事确非常人能及。

  皇上罚我在抄写《大学》三百遍,连带着我的侍读也一起看着我抄,然后怒我不争地带着其他皇子去了校场。

  差遣崔琰磨墨倒是个好差事,我随手揪着一支狼毫,便开始写起来。

  他皱着眉看了我好半晌,最后才说道:“殿下,您的字,可能太傅不认识。”

  我看看纸上一片笔走龙蛇,宛如飞鸿惊云,道:“本殿下使的是独门书法,他孤陋寡闻,不认识也罢。”

  “可是要是重抄……”

  “哎,只要写得多,谁数我抄了几遍?”

  我把笔递到他面前:“还是说你要替我抄?”

  崔琰默默低头磨起了墨。

  *

  我一直抄到了后半夜才回去,崔琰也是个直脾气,硬是站在一旁看我抄到了后半夜才被人送出宫去。

  我提着个小灯笼摇摇晃晃地自己走回去,穿过没有人气的门庭,娘已经睡下了。

  她最近好像精神不怎么好,一直想打瞌睡。

  平日里我去哪里她都会等着我回来才入睡。

  大概是为了我的事情操劳过度吧。

  我在她房门外站了一会,才慢慢走回我的房间。

  一踏入院子,我便感觉到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漫布青苔水井边,留下一串湿润的脚印。

  是敖宸!

  我咚隆隆地跑进屋,一推开门,便看到敖宸穿着那不变的黑衣龙袍,坐在窗下看门外的梅树。

  梅树上的花都谢了,渐次长出灰绿色的叶片。

  他坐在窗下,回眸看着我:“过来。”

  我一直以为他来不来找我,我的生活都是一样地过着,然而我错了。

  他来找我,我过的就是不一样的生活。

  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我只感觉心像被糖水泡过一般,跑过去扑在他的怀里。

  他身上那种潮水和海洋的味道立刻包裹着我,水藻一般的黑发遮住我的眼帘。

  他的手十分冰凉,然而却以一种极为温柔的力量不断抚摸着我的脊背。

  我轻轻颤抖起来,仰起头问道:“你去哪里了?”

  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白了许多,带有些许灰色。

  那绝不是健康的颜色。

  他淡淡地笑着:“就是力有不逮,不能维持人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忍不住抓着他胸口的衣服问道:“怎么就维持不了人形了呢?”

  他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我说了,护国的龙气都是从我身上来的,若是齐国出了什么问题,我的龙气便会被耗掉几分,用以维持天下太平。之前的雪灾是这样,不过还不怎么厉害,你爹派去的人还算有点手段,没怎么让我费心就把雪灾解决了。两个月前,西北大旱,大概是旱灾太过厉害,我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把龙气补回来。”

  他的脸色更本没有之前的好,什么补回来,明明就是强撑着。

  我大惊失色,“你为什么……”

  从来没仔细说过……

  我问不出来。

  我之所以能安稳地待在皇宫里,不正是建立在消耗敖宸龙气维持的天下太平的假象之上吗?

  他说两月前西北大旱,可是皇宫里至今没有消息。

  他的担心没错,要是齐国没有他的龙气坐镇,只怕马上就得玩完。

  可是需要消耗外力来维持的天下,又哪里能真正地安稳呢……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终是闭上了嘴。

  我没有资格问他任何事情。

  又或许是我作为受益者,潜意识里知道我不应该撤掉那一块遮羞布。

  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这个话题,又开始和我讲一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我听得心不在焉。

  我趴在他的肩膀,手指一卷一卷地玩着他的头发:“皇上给我指了一个侍读。”

  “哦?是谁?”

  “清河崔氏十八子,崔琰。”

  敖宸赞道:“倒是个好人物,我就说你今天身上怎么有贵人之气,说不得是沾了他的光。”

  有可能吧,我回想着御书房那几位侍读,虽然都是世家子弟,气度非凡,我还是没来由地觉得里面只有崔琰能成大事。

  敖宸摸摸我的头,“怎么,你想招揽他?”

  我摇头,“他的野心非同一般。”

  尽管他表面装得风轻云淡,但我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

  敖宸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有野心?”

  “我就是知道!”

  我把他的头发编成了一只麻花辫,然后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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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愚不可及一句,出自论语,下面的解释是蠢作者自己胡诌的,看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