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沙总像往常一样坐进了自己的豪车。

  “直接去公司吗小沙总？”

  沙狄傲原本还在低头用平板看资料，听到这声儿懵了一下。向天歌的声带昨晚是被送去西厂改造了吗，又柴又干还差点破音，一个字儿颤两下又转七八个音，听得他一大早就想原地开裂。

  沙狄傲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驾驶席，直直对上一张陌生面孔。他这才想起来，驾驶席上的不是向秘书，是昨天在总裁办随手点来做司机的小刘。

  小刘来总裁办两年了，平时只能和总裁隔办公室相望、做做外围的工作，从来没近过小沙总的身，所以不能叫刘秘书。不是小刘不思进取，而是实在没得机会。

  向秘书和小沙总这对男男版的沙狄集团凤凰传奇，时时刻刻出现在彼此的视野范围内，颇有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架势。

  他和总裁办的其他人都时常因为哪怕瘦成根针也没法插进向秘书和小沙总中间的事实而感到绝望。

  做了两年柠檬精的小刘一朝梦境照入现实，以为自己马上要摘下“刘文员”的贫困帽子、奔向幸福职场新小康，一下子激动过头没控制住嗓子，嗷出了“皇上驾崩了”的感觉。

  “……”

  怎么办！小沙总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小刘看着小沙总黑得像车身一样纯粹的脸色，一时间汗如雨下。果然伴君如伴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多半有毒，脱贫攻坚没有捷径，要靠一步一脚印，投机取巧要不得！

  沙狄傲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地关掉了平板屏幕：“闭嘴，开车，去公司。”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的身体习惯了向秘书的车技。再加上小刘同志像是在开碰碰车，驾照都不知道是不是找人代考的，小沙总今天一路上胃里翻江倒海，每分每秒都想跳车。

  没天理了，明明是秘书得罪了上司，怎么上司要遭罪！

  全世界仅此一辆的豪华座驾刚刚驶入总裁的专属车位，还没彻底停稳，小沙总就迫不及待推门下车。他一脸菜色地奔向电梯间，只想回到自己温暖舒适的办公室里缓和一下，因为胃部不适导致的两眼昏花让他成功进错了电梯。

  电梯升到一楼的时候居然停了下来，在小沙总奇怪的目光里，电梯门缓缓打开，和门外站着的一众职员干眼相瞪。

  沙狄傲皱了下眉头，压下一丝惊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摁总裁的专属电梯？

  外头的人摸不着头脑，里面的人也丝毫不让，直到电梯因为超时发出了警报声。

  终于有员工忍不住开口：“那个，小沙总，您今天怎么搭员工电梯了……”

  “瞎说什么！”另一个人打断他，赶紧陪笑，“小沙总在哪，哪里就是专属电梯。”

  剩下的人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

  沙狄傲的冷漠面具开始有了裂痕，他定睛一看电梯厢，果然没有熟悉的世界名画和高雅香薰——

  小刘这车技真是厉害死了，能把自己眼球都甩没了。

  后知后觉自己走错电梯的小沙总一时间进退维谷，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一道天籁般的男音及时降临：“不好意思，大家请上电梯吧。”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那个男人穿着精致笔挺的手工西装三件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锃亮的皮鞋摩擦着地面，在空气里留下一道优雅的弧度。

  向秘书带着他的半永久微笑及时出现，率先走进电梯站到了小沙总身边，也不管上司答不答应，就安排着让马上快迟到的职员都一一进了电梯。

  小沙总瞪了眼自己的秘书：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向秘书莞尔：我在帮您塑造一个体验下属生活、关心员工的良好上司形象。

  ……我谢谢你好吗？一百种通往罗马的道路，你非要选条小泥路坑我，敢说不是在因为昨天闹脾气，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小气吧啦的！

  一没留神把自己也骂进去的小沙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很久没体验过上班时间员工电梯的他此刻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一时间竟然觉得空气里的氧浓度下降到了自己无法呼吸的临界值。

  炸糕油条煎饼果子的家常味道混合着猪柳蛋帕尼尼的留洋气息，在这个沙丁鱼罐头般的轿厢里来了一场美妙绝伦的中西碰撞，差点没让本就不太舒爽的小沙总原地表演一个口吐彩虹。

  员工电梯在不同的楼层频繁经停，沙狄傲只能屏住呼吸，试图按下胃部痉挛时的不适，眼角都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突然，他的秘书抬起两条手臂，一手撑在电梯厢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以极为强硬的姿势将他的脑袋往胸口处摁去——

  一时间，沙狄傲的鼻腔里涌入了熟悉的气息，带着成年男人的体温，像是睡前他习惯性点的香薰蜡烛，又像小时候妈妈最喜欢给自己哼的晚安曲，一股安静又温柔的力量将他包围，无声地撩拨着他。

  向秘书比小沙总还要高些，这会儿将小沙总脑袋藏在自己的西装外套里，让对方看起来像一只缩在自己胸口的鸵鸟。他忍不住低了点身，说：“今天喷了您最喜欢的茉莉绿茶。”

  惊觉自己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秘书胸口还被对方调戏的小沙总终于想起要挣扎，却发现自己除了身体舒服了，腰腿也跟着软了，小动了两下，看起来根本就是猫猫撒娇。

  ……太恐怖了，这就是行走的春药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居然不免疫啊！！！

  震惊之余，向秘书丝毫没有要松开对他的钳制，反倒是重新凑近了他的脸侧，温热的气息成功为他的耳垂染上绯红：

  “也穿了您第一次送我的西装。”

  小沙总的思绪突然飞了大老远，想起了刚刚入职的、还拥有着一颗纯洁心的新人向秘书。

  那时候的向秘书大学刚毕业，天天拿一张超模脸披着某快销品牌两百块一件的老年衬衫跟在自己身边，除了可以与自己并驾齐驱的长相，从头到脚再没有一处地方可以相媲美。

  小沙总每天都是满脑壳问号，自己给秘书开着五星级的工资，为什么他还每天穿得跟个大排档似的？去到外面，别人准以为自己是苛待下属的变态上司。

  为了将谣言扼杀在摇篮里，小沙总大发慈悲给自己的秘书买了一套高级手工西装，又在自己常去的服装店给他开了张卡让他随意消费，反复嘱咐他必须将那充满了廉价审美的衣柜从里到外换个干净。

  后来小秘书奋斗成了大秘书，从穷小子变成了一个还算有钱的小子，衣柜里大多都变成了自己买的服饰。

  刚入职的向秘书根本不是天生自带金手指的男主角，没少被人欺负、走过弯路，但幸好受到了小沙总的照顾。那一套套价格不菲的西装是他年少不成熟时弱小的标志，向秘书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想要证明自己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能力站在那人身边，于是将它们锁进柜子，很少再碰。

  但有时候，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破格例。

  什么时候呢？当然就是现在。

  可是小沙总嘴巴一扁，一点都不想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