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眼睛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冲着梁宇辰微笑。

“你放心，我很好！”

之后的话，似在说给梁宇辰听，但更多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正常人了，我要是再不好，可怎么办？”

她的话似利刃，似尖刺，直直刺进梁宇辰的心扉，而她明明早已经眼眶发红，却又要故作坚强，还要保持微笑，更是刺得梁宇辰眼睛发痛。

垂在两侧的手，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如此几次之后，才将内心那种翻江倒海的情绪慢慢压下去，沒有让他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的紧搂住眼前的女人，想要给予她一丝安慰，一抹温暖。

发生在夏小白身上的事情，他都知道，好几次他都差点冲动的飞奔到她身边，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他要努力的克制自己对夏小白的心意，尽量的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是恋人，只是朋友...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给予夏小白一点点信息和欣慰，然而作为一个主治医生，他心里清楚明白，那些假话，说出來，只会给人无望的希望，他不能这样做。

眼底那抹复杂渐渐消失，复又恢复往日淡然且平静的目光。

“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毕竟...”

他扯了扯嘴角，发觉在说这话的时候，要笑出來，原來是这么的难。

“我们是朋友！”

“好，我知道了，还有谢谢你！”

两个十分默契的人，多年相交的朋友，有些话不用明说，自然也能够听得懂。

从医院出來，趁着还有时间，夏小白拦了一辆的士，去了墓园。

早前还是笑得阳光灿烂，总是亲密叫她姐的帅气男孩儿，如今却变成了一捧骨灰，被孤独的葬在地下。

人真的很脆弱，也很渺小...

夏小白沒有料到，会在文俊的坟前，会遇上张嘉倪。

就算夏小白是一个脾气有多么好的人，但在此时，在这里，遇上张嘉倪，还是让她满腔怒意，瞬间升起，迅速燎原。

“你怎么在这里！”

夏小白喷火的双眼，直射向张嘉倪，语气中带着愤怒与质问之意。

而张嘉倪却是一副十分镇定的模样，不过比之从前，她憔悴、削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沒有那么青春洋溢，倒像一下子老了起码十岁，不但脸色难看，双颊凹陷，连发质都干枯无光。

“我过來看看文俊！”一听这话，夏小白便怒不可遏。

“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过來看他？你难道忘了，文俊是谁害死的么？”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有错，但是那天的事情我是不小心，我不知道文俊会自己去听那段录音...”

张嘉倪原本镇定的脸上，出现了慌乱与懊恼。就算现在张嘉倪向她下跪，夏小白也不会原谅她，因为是这个女人，利用她弟弟纯真的感情，将他弟弟害死了。

“够了！这一切华威已经都承认了，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还抵死不认？是你害死了文俊，是你让文俊的生命终结在他十八岁这年！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不是你故意勾引他，引诱他，用你的虚情假意欺骗他，他今天还会活得好好的，他还是我那可爱又善良的弟弟！可现在，你看看...”

夏小白猛然一把拉住张嘉倪的手腕，将她往夏文俊墓碑前一甩，张嘉倪沒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上。

夏小白怒指向夏文俊的墓碑：“现在他死了，成了一捧骨灰，被埋在了这里，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沒有他了，死了，死了你懂么！”

夏小白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张嘉倪跪坐在地上，神情复杂而忧伤，清风扬起她凌乱的发丝，更显得凄楚。

张嘉倪不再挣扎，也不再辩解，她突然像泄气了般，靠向文俊的墓碑，满眼悲伤，瞬间泪流满面。

她双手轻抚着冰凉且坚硬的墓碑，像轻抚这世上最爱的恋人，整个身体都靠在墓碑上。

她在流泪，却也在微笑...

“是啊，他死了，再也不会对着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再也不会温柔体贴的对我，再也不会因为我沒有吃饭而祥装恼火不已，数落我一顿，再又跑得满头大汗的为我去买吃的。再也不会在我感冒的时候，带我去医务室买感冒药，不会陪我打点滴，不会在夜晚我睡不着的时候特意打电话过來哄我入睡，不会在我难过、痛苦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张嘉倪那张美丽的脸上，此刻早已经被泪水覆盖，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也忘了去擦。

“你说的沒错，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要了他的命，我是杀人凶手！可是你知道么，就算现在警察把我抓进去，判我一个死刑，立即枪决，我都不害怕，真的，一点都不，相反，我还挺高兴...”

她像一个中了邪的人，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墓碑，冲着夏小白一直笑，一直笑...

“因为啊，我终于又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最近我老梦见他，可是他都不愿意见我，总是用背对着我，我问他是不是生我气了，他也不回答。我想就算他不回答，我也知道，他必定是生我的气了...”

她继续笑，继续抚摸墓碑，可眼泪也流的越來越汹涌。

“可是啊，你知道么？这些都不是最伤心的，令我最伤心的是，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发现，原來我爱他，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