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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5)(2 / 2)


  有那么一秒,他希望爸爸死了,但是下一秒,他又迫切地希望他没事。

  等到王灵芝过来,陈双已经把热乎乎的饮料喝完了,嘴里甜,声音苦地叫了一声:妈妈。

  回去睡觉吧。王灵芝弯着腰,把陈双脚边的饮料瓶子拿了起来,你和陆水都回去睡觉。

  妈。陈双又叫了一声。

  王灵芝笑了笑,撑起一个母亲的样子来。她发泄完了,哭完了,就不能再问了,否则无论对哪个孩子来说都是二次伤害。这些年,她知道儿子在照顾陆水,背地里花了不少钱,她不问,毕竟陆水这孩子挺可怜,没有亲妈照顾,精神状态也不好。

  只是偶尔会提两句,不要太累,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孩子在保护自己的儿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替自己的儿子挡住了黑暗。他自己掉进了黑暗里,又堵住了门,把哥哥留在了有光的地方。

  都回去睡觉吧,这是家钥匙。王灵芝哭过了,一点眼泪都掉不出来,她塞给陈双一个钥匙串,带四水回去睡觉。

  陆水一听要走,连忙掐了陈双的胳膊一下。

  他不想去。陈双说,又把钥匙串还给了妈妈,其实我在外面租房了。

  这样啊王灵芝声音哭哑,但还是笑了一下,陆水和自己不太亲,贸然接近会吓着他,那你带弟弟回去睡觉吧,这边妈来盯着。又扭脸看屈南和陶文昌,两位同学,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等这边解决完,阿姨再好好地感谢你们,回去吧,都回去休息。

  陈双又看了看急诊室的门,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冲出来医生,询问,做受伤记录,然后斟酌要不要报警。

  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阿姨会通知你的。屈南揽住陈双的肩,最好的兄弟似的,对着王灵芝点了点头,阿姨,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王灵芝跟着他到了旁边。你说吧,我现在什么都承受得住。

  今天这事不是小伤,医院可能会报警,陈智明如果醒来,他可能也会报警。屈南轻声说,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方案,就是让陈智明选择不立案,医院追究起来,他就说是他自己轻生自残。

  好。王灵芝点点头,我明白。

  陆水很聪明,但是如果真的调查起来,警察还是能发现他不是精神病。所以这件事必须压下来,唯一的希望就是您了。屈南相信王灵芝都懂自己的言外之意,我先带他们回去,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我,您存一下我手机号。陈双是我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尽管麻烦我。

  是啊,也可以麻烦我。陶文昌也在旁边说。

  王灵芝感激地看了看他们,今天的事险之又险,多亏儿子这两个好兄弟。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王灵芝忽然握住了陆水的肩。

  比自己的孩子小1岁,差不多高,肩膀不宽阔不厚实,还没成年。

  陆水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反应。

  王灵芝走到他面前来,意味深长地抱住了陆水。这是自己第一次抱他,可是抱他的时候,自己又那么想哭。

  离开医院,一行人回到了出租屋,再次来到房间,很多事情屈南都能想明白了。正是因为陈双有心理安全屋,离不开那个环境,陆水才会考虑动手弑父。

  陶文昌原本也想留下来,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帮手。可是俞雅还在学校里,好不容易她回来一趟,自己不能把她扔下。屈南也这么想,劝走了陶文昌,自己留下来。

  再回到卧室,陆水竟然已经自顾自地睡了。

  陈双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了。屈南轻轻地走过去,又一次坐到了陈双的旁边。

  陈双还是没有说话,他这种状态,竟然让屈南觉得有一丝像四水。不,也不是,这就是陈双最真实的状态,他小时候就这样的,是四水长大了像他。

  不要怕。屈南把手放在他膝盖上。

  陈双还是低着头,金色的刘海儿遮住了眉毛。

  真的不要怕啊。屈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去问为什么你不早说。这不应该被苛责,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感知到切身的痛苦。为什么不早说就是一把刀,会再一次捅伤受害人。要是能说,陈双一定早就说了,说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听,而不是自己撑着。

  家庭犯罪的漩涡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自我挣脱的。

  等这件事解决完,咱们也快放寒假了。屈南绕开今晚沉重的话题,手接触了陈双的腿,却不动,像放在小白鸽的翅膀上,寒假的时候,学校会有冬训,我可以带着你一起。

  冬训冬训陈双开始有了反应,注视的方向开始改变,视线落到了屈南的手上。

  冬训的时候会很辛苦,每天5点就要起床。屈南继续说,操场上很冷,就算下大雪也不会停止训练,踩着雪也要跑步。他的手朝着陈双的手移动,像捕捉一样,飞快地盖在上面。

  他掌心的茧子碰到了陈双拳锋上的划伤。

  可是我还没有手套。屈南握紧他,我的手会很冷,你可以买一双手套给我么?

  陈双的手指开始挪动,犹豫了几下,包住了屈南的手指,点了点头。

  那我希望手套是一双蓝色的,我喜欢蓝色。屈南看着陈双的蓝色t恤说,现在躺下睡觉,好不好?

  我睡不着。陈双终于开始吐露实话,离开卧室就没法睡觉的人,是我。我从小就被我弟关在屋里保护起来,只有在那里我才觉得安全。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我只要逃脱那个家就没事了

  这不怪你,人在无法处理恐惧的时候,会回到自己视为最安全的地方。很多经历过战争的老兵,即便每天生活在恐惧里,可仍旧觉得战壕最安全,只有窝在战壕里才能睡觉。屈南并不急着让他适应,而是翻书包,其实我偶尔也有压力过大的失眠状况,可以吃褪黑素或者安眠药。今天你吃半片安眠药吧,先让自己睡着。

  陈双扭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弟弟,接受了这个建议。屈南去厨房煮水,连温水带药一起递给他,看着陈双吃下后才去洗漱。

  太乱了,这一天太乱了,屈南站在洗浴间的莲蓬头底下,希望水能冲刷他的思绪。

  等到他洗好后擦着头发回房间,陆水的外套、裤子和鞋袜都被陈双脱了,叠好放在了地上。陈双也已经在床上躺平,眼睛盯着天花板。

  眼睛闭上。屈南单膝压在床边去摸他的额头,安眠药吃完要闭眼睛才管用。

  我刚才又吃了一片。陈双听话地闭上眼。

  什么?屈南赶紧去看床头柜,这么说,陈双第一次吃安眠药就吃了一片半。

  我怕半片没用,我想好好睡一觉。陈双用尽全力地闭着眼,只有睡好了,自己才有精力处理事情,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屈南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掀开了厚厚的被子,直接抱住了陈双。

  凌晨两点四十分,王灵芝盯着医院急诊病房里的时钟看了许久。眼前是一张病床,刚刚做完了缝合手术的人还在昏睡,打着点滴。

  前夫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等到快三点半时,这人终于有了一点动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