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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大概,是觉得话有不妥。

  “我到蓉城还去见了季叔。”黎靖炜将筷子放下,点上了一支烟。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叁个人,昏黄灯光下,透明烟灰缸有一层薄薄的水,他往纸杯里,弹了弹烟灰。

  原来从清澈到变得浑浊,只需要在一时之间。

  “他怎么样了?”

  “娶了个蓉城太太。”

  “那还挺好的。过新生活嘛!小炜啊,你也要抓紧。上个礼拜我才从温哥华回来,小姑状态还不错,你也别担心了,很多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一切该回到正轨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人,除了你和灿儿,个个家庭都还不错。灿儿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转头就忘了的性格倒是还好,你什么都憋在心里,哥哥姐姐很多时候都很难办。奶奶时不时就要问——你究竟多久带女孩子回家?他们二老都八十几了,天天就盼一件事,盼着我们大家都好。”

  “……”

  黎靖炜不开腔,但是神色有闪烁,面色在那一束单单的光线下,似乎是柔和了些,但仍旧让人捉摸不定。

  表哥瞟了一眼他手指摩擦筷子的小动作,夹菜的手,悬在空中,歪头问道:

  “有合适的了?”

  “看样子肯定有!”表姐在一旁附和起哄。

  “可是别人看得上他吗?”

  “……”

  这下两位都不说话了,黎靖炜又夹了个饺子,没开腔。

  表姐缩缩筷子,眨着眼睛,轻微幅度地摇摇头,示意表哥不要再说了。

  “你把你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给澄清,再把你那便宜女儿解决掉——还有,香港那个谁啊,都要处理好嘛!不然,谁敢找你?反正换成是我的女儿,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人嫁给现在的你!爷爷可是再叁说了,他要是再看到你的负面新闻,要打断你的腿,上次你在哪个地方?就夏天的时候……那件事!他可是几天没睡好觉啊!”

  “那我今晚睡家里,明早起来还会挨打?”黎靖炜笑着给表哥将酒倒满。

  “你还好意思说笑?我们家里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被人写?”

  表姐拍拍黎靖炜的背,佯装生气。

  “……”

  “是哪家姑娘?最好不要是香港人,我们都不喜欢。”表哥抿了一口酒,将话题又扯回正轨。

  “蓉城人。”黎靖炜没再回避,想了想,道。

  表姐突然来了兴趣:“哟?蓉城?那你们没认识多久咯?不过,爷爷奶奶肯定喜欢,我们四川女娃娃?”

  末了,还冒了句不太标准的四川话。

  “认识很多年了。”

  “那怎么不带回来?”

  “……”

  “咦——”表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拍了下桌子,“那女孩子是不是来过台北?头两天,新闻局的郭长官同我一起出席活动,问我——‘你表弟是不是谈了个台湾女朋友?’说你上个月还是多久,打电话回来让把电台全部换成一首听都没听说过的歌,阵仗之大!说实话,你这手段忒含蓄了点,好土啊!”

  “这么说来——你这还在追求中的啊?那,能不能争取带回台北过年?”

  表哥没理表姐的吐槽,接过话问。

  “……”

  黎靖炜又不开腔了,表姐放下筷子,觉得自己好累,见状赶紧使眼色让表哥闭嘴:“努力就行,努力就行!缘分嘛~强求不得。”

  她端起酒,把表哥扯起来,兄妹叁人碰了一杯。

  “勇敢一点,小炜。不要有那么多顾虑,这个世界不值得你有那么多顾虑,你能感觉到幸福,就是你做事的标准——好吗?”

  表哥靠过来,揽过黎靖炜的肩膀,有些醉意。

  时光飘远,岁月流逝,纵然无声,但一转眼,确实过得飞快。

  来时无声,去时也无痕。

  好多东西都变了,也有很多没有改变。

  台北还是以前的台北,从内到外都保留着黎靖炜记忆中的模样。

  他们还是曾经的他们,仁爱路的小屋记录着他们过往的笑和泪。

  这纷乱的时代,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坎坷也总避免不了些许难以倾诉的苦楚。

  旁人无法懂得,自然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

  叁人谈笑间,是他们生活的经历,更是他们人生的阅历。

  黎家兄妹在这个屋檐下,似乎正在将往事轻轻地送走。

  台北又下起了夜雨,小潘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想要起来将阳台的花花草草往里屋移。

  整个房子都开着地暖,她的脸蛋,睡来红扑扑,意识也是模糊的。

  刚出房间,在二楼过道边上便用余光望住了下面——饭桌边趴着两人,像是醉了。

  她看见黎靖炜挪动椅子站了起来,走到阳台,棉质拖鞋让他的步伐听起来“沙沙”的。

  男人拉上了阳台的推拉门,声音很轻很轻。

  隔着透明玻璃,只见他点上了一支烟,有点点星火,却听不见打火机的声音。

  小潘的脚步一顿,睁大了眼睛。

  饭厅的吊灯已经被关了,几个小地灯让小潘俯视这男人的背影时,不太能够看得清楚。

  他整个人似乎,已经被融进了这雨夜。

  只有微微光亮的黑夜里,黎靖炜只着衬衫,像是已经被打湿,而他肩膀旁边的那盆吊兰以及脚旁盆栽里的几朵紫色的花,在风雨中摇曳,看着像是抵抗不了外界的风风雨雨。

  烟雾袅袅,尽是孤寂。

  他在想些什么呢?

  小潘地好奇地,挠了挠头。

  这时,墙上的挂钟报时——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小潘看了一眼,悄悄地又退回了房间,小心翼翼。

  刹那间,似乎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