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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2 / 2)

  王十七娘颔首,反握住她的双手:“九娘姊姊……我总算是信了,你所说的眼缘。”这几日,每每回想起那个抓住她棍棒的少年郎怔怔的样子,她总是忍不住躲在衾被里笑起来。本想着改天问一问这呆呆的人是谁,却不想他先她一步——姻缘之事,靠的确实不是各类饮宴上的相看、品头论足,而是时机。

  此时此刻,内堂里俱是一片喜气洋洋,崔简与卢十一娘在看过三郎之后,却找了个偏僻角落悄悄说起了卢傅母之事。

  “姨母以前与卢傅母相熟么?身边也有傅母?我阿娘与傅母很亲近么?”崔简心里有很多疑惑。他很难相信,记忆中仁慈且严肃的傅母竟然会变得如今这般偏执。尽管她从未说过母亲一句坏话,但她的行为举止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母亲的品性。甚至于王家上下待他的亲切,也能让她瞧出不怀好意来。

  “我也有傅母,不过她体弱多病,留在了范阳休养。”卢十一娘道,“我们姊妹三人各有傅母教导,数这位傅母最为严格。姊姊虽与她不亲近,但最为信任她。阿实,姊姊将你托给她照顾,定是担忧你过得不好。但若是你过得很好,她来了反倒扰乱了你的生活,却是有违姊姊的初衷了。”

  “姨母说得对。”崔简咬了咬嘴唇,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阿娘一定不希望我难受。傅母虽是全心全意为我好,但我这么喜欢母亲,她却不喜欢。我并不觉得喜欢母亲有什么错,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阿娘。”

  “确实没有错。”卢十一娘柔声道,“九娘姊姊疼爱你,相信姊姊也会感激她。”她垂下眼,揉了揉外甥的脸:“阿实,这位傅母性格固执,你如此体贴不忍心伤她,反倒容易让她觉得或许再努一努力,便能改变你的想法。有时候,该说的话必须说,就算她是姊姊身边的老人,也万没有操纵你的道理。九娘姊姊、姊夫出面罚她,她必定心怀不满。若由你来说,或许她还能渐渐回过神来。倘若她一直固执己见,屡教不改,你便只管赶她回庄子上就是了。偶尔去探望她,让她安然养老,就已经足够了。”

  “我知道。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因为有我在,一直很尴尬。”早熟的小家伙低声道,“傅母会让母亲变得更尴尬,我不想看她难过。傅母来之前,点睛堂里大家连走路都是轻快的。她来了之后,每个人都不自在。”

  卢十一娘叹了口气:“我会提醒九娘姊姊,你们一家人与傅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她毕竟不是普通的下仆,而是良家之人,不能随意对待。”

  崔简撅起嘴,道:“幸好母亲没有傅母。”想了想,他又道:“以后妹妹也不需要傅母。有父亲、母亲和我这个阿兄疼爱她、教导她,就足够了。”

  卢十一娘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次日,李氏便接到鸿胪寺卿崔家、崔泓家的回帖。崔泓家许是已经得知此事,字里行间很是亲热,欢迎她随时上门拜访。而鸿胪寺卿崔家虽在遣词造句间有些微妙的高高在上,但仍是礼数周到地约了个适合的日子。

  李氏将两个帖子都拿给王玫瞧了,笑道:“鸿胪寺卿家知道你正归宁,还让你一同过去做客。若不是有你在,恐怕萧夫人还不得空见我呢。”

  王玫便道:“儿也想陪着阿娘走一趟。正好让晗娘、昐娘也多出门见识见识。虽然崔家的家风实在不像传承多年的世家,但这般的人家,往后也可能需要走动起来。见多识广,自然便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儿以前见识还是太少了,侄女们可不能像儿那般不通世事。”

  李氏轻叹:“还是我这当阿娘的太纵着你了。确实,这世间,不因骤然得势或者失势而改变的人,毕竟还是太少。见多了各种人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晋阳那头传来消息,至少还须得等上一个来月罢。阿娘这回过去,只打算透一透风声?”王玫又问。

  “也只能透一透风了。毕竟,大房并没有托我相看。不过,八郎得崔尚书看重,相信鸿胪寺卿家也不会轻视于他。”李氏回道。

  王玫微微一笑:“往后八郎的前程只有更好的,以他们家的眼光,也挑不出什么来。”鸿胪寺卿崔家若要挑崔泓,也只能从他旁支的身份去说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至于身份,只要是五姓子,太原王氏的族老们便应该不会多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应邀观球

  自李氏分别去了鸿胪寺卿崔家、崔泓家之后,崔泓与王十七娘的婚事便算是口头定了下来。只待她阿娘崔氏自晋阳赶过来,再正式过六礼。真定长公主得知此事,也颇感兴趣地将王十七娘唤过来仔细看了看,又亲切地吩咐她随时来别院顽耍,显然地流露出了对这桩婚事所持的肯定态度。于是,王十七娘在舅家再也听不见各种含讽带刺的嘲弄,取而代之的,却是舅母萧夫人更明显的偏爱。这前后的差异,让她忍不住修了好几封书信给王玫、卢十一娘,也给她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

  随着李氏忙碌了几日后,王玫便悠闲下来,开始琢磨煮茶之法。不过,好不容易想出了她所知的几种煮茶、泡茶法,她却并未来得及付诸实践。缘由在于,崔渊终于绘完了曲江杏林梨林图。这幅取名为“杏梨烟雨”的图,雨似雾、雾如烟,透着一种朦胧之美。然而,漫山遍野涌动不休的花海,又别有一番壮丽之感。

  王奇得知此画完成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亲自过来薰风阁里欣赏。王玫原以为他多少会有些难以接受崔渊的画风变化,不料他却一眼就看得痴了,双目放光地揪住女婿谈论起了颜色的涂抹问题。两人足足说了一个晚上,王奇犹嫌不足,拉着女婿抵足而眠。一连熬了几夜的崔渊不得不舍命陪着越发精神的岳父,继续评点先代花鸟名家,直至他心满意足地睡着为止。

  翌日上午,好不容易送走了岳父,崔渊回首见爱妻立在小楼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小铃铛,笑道:“这几天似乎总能闻见你身上带着茶香,可试着煮了茶汤?”

  “只是磨碎了半块茶饼而已。”王玫回道,“临来想起家中没有专门煮茶的器具,我便磨着阿兄一起去大兴善寺寻访了一番。本想照着他们煮茶的器具,再去东市定做出来。那位法师见我有兴趣,却干脆连茶具带茶饼都送给了我。”

  “其实何必烦劳舅兄,待我画完之后,自是能陪你去的。”崔渊道,“也罢,当日因杏园美景出神,将你们母子两个丢下是我不对。今天时候尚早,不如出门走一走?我曾说过,带你尝遍长安美食美酒,正好践诺。”

  闻言,王玫弯起了唇角:“不如唤上阿实一同去?”

  “阿实顽了几天,这两日刚开始随着大郎读书,不必叫他了。”崔渊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