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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1 / 2)





  他记得那个夏天的天气很好,晚风温柔,星星很多,这代表第二天也会有太阳。他端着酒杯,迎着风走,像是被冥冥之中的什么指引着,指引着他去书写相遇。

  路过一棵棵树时,他甚至听到了夏蝉的鸣叫。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觉得周围都安静的时候,程隔云才停下他的步伐。

  他看到了凌霄花,在月下。凌霄花借助建筑,爬到了很高的位置,才能与此时抬起下巴,高傲地展示她的美丽。

  凌霄花一簇又一簇,好像越走越多,程隔云仰头看着他们,忽然微微张开手,独自念起那句诗。

  如果我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如果我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

  他的朗诵戛然而止。

  他看见头上的凌霄花动了。

  程隔云皱起眉头,疑惑了一刻,而后很快指着那朵凌霄花,命令道:不准动!

  凌霄花停了一下,反而又开始动。

  程隔云提高音量,对着一株花草无理取闹,不许动不许动!他再次重复:我说了不许动了!

  直到看到那花终于不再动了,他才心满意足,转头继续念下去: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源泉,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知象险峰,增加你的高度,增添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程隔云骤然抬高音量:不,这些都还不够

  他开始听见有人再回答他。

  那人的声音清润,极富岁月的沉淀,一字一句自他口中而出都多了些许风轻云淡的意味,完美地跟上了程隔云的节奏。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相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他说到这儿,声音里染上笑意,让程隔云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夜晚比今夜更妙不可言:你有你的铜枝铁干,象刀象剑也象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

  蝉鸣声更响了,月好像也更加明亮,程隔云不自觉跟上他,他的声音逐渐与他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又象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两道男声合在一起,像风中起伏的松涛,他不自觉的停顿,吸气,就好像他也许真的会和这个一同念诗的人,做橡树,做木棉,分担寒潮风电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他们所朗诵的诗,字字句句都像是共同宣誓,下一秒便可郑重举起他的手,互相戴上金指环,共用一个姓氏。

  所谓情到深处,爱到浓时,大抵不过如此。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那个人用很温柔的嗓音,带领程隔云结束了这篇诗歌。

  他们酣畅淋漓。

  如同牵手在海洋里走了一遭,彼此是推动彼此的浪潮,共唱出歌曲的高|潮。等一并离开海洋后,又共同看到了月色,随后相视一笑,说这月色真美。

  程隔云回头张望,四处寻找他的身影,他迫切想要认识到这个人。

  他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感觉已经与他阔别多年,却仍旧让他念念不忘。同时又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叫他觉得快乐,似乎连聒噪的蝉声都成了夏夜的交响曲,为他们的遇见奏响背景乐。

  这比莎士比亚写的仲夏夜还要美,他想。

  小孩。那个人的语气还残余着笑意,叫住了他。

  程隔云收回探寻的目光,将全身心都停在这道声音上。

  他问:你在哪儿?

  程隔云说着,又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摇头:我看不到你。

  你好好找一找。男人说。

  终于意识到声音的来源,他仰头向上看去。

  凌霄花藤枝交错,男人的脸被阴影照得尤为好看,他朝程隔云微微一笑,小孩儿,你怎么这样霸道?动都不让人动。

  程隔云怔住。

  他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男人,随后漫不经心笑笑:你管我啊?

  姜犹照歪头看他,轻轻挑眉:哦?

  我也要上来。程隔云理直气壮问他:你怎么上去的?

  你猜?姜犹照再度被他的脾气逗笑。

  程隔云转过头,快速瞥了周围几眼,转做无所谓的模样:看来你不欢迎我,那就不上来咯。

  你往前走五十步,再转弯走进去,有一个台阶。姜犹照出声留住他,耐心道:上来的时候小心踩空。

  上面的凌霄花更好看,她们开得更高更肆意,程隔云看到了那个同他对话的男人。

  他穿着舒适的衣服,盘腿坐在月光下,周围全是凌霄花的花枝,还有一本书。

  程隔云走近了,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

  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

  他嗤笑一声,在男人身边坐下:现在是夏夜。

  虽然是夏夜,也足以令人沉醉。

  姜犹照侧头看他,发梢被风吹起一点点,像心上的涟漪,此时被有意无意吹起一圈又一圈。

  你也觉得无聊吗?他问。

  当然,程隔云学着他盘腿坐下,仰头望着天空:这样好的夜晚,应该看看月色,而不是浪费时间在社交上。

  我们不是在社交?对方笑着询问他的态度。

  程隔云摇头,补充: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

  他看姜犹照:我叫程隔云,隔云端的隔云。

  月光落在凌霄花上,姜犹照回答他: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姜犹照。

  真应景。他依旧看着姜犹照。

  我脸上没有脏东西吧。姜犹照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道。

  没有脏东西。程隔云的目光停在他脸上: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程隔云挪近了两人之间的位置。

  月光下,他问:和我谈恋爱吗?

  姜犹照失笑:你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太突然了?

  他们才刚认识不到十分钟,不过说了寥寥几句话而已。

  那又怎么样。程隔云道:你不觉得今晚很适合谈情说爱?

  谈什么情,说什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