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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苏若华心中大约猜测到一些,倒是不慌不乱,正要出去看,一个相熟的小尼姑却先跑了进来,双手合十急急行礼,说道:“太妃娘娘,容桂姑娘在廊下栽倒了,才扶到厢房里去。”

  苏若华眸光轻转,嘴角微微一勾,没有言语。

  恭懿太妃疑惑道:“这容桂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栽倒?也不曾听她说得了什么症候。这孩子身子骨弱,又是个腼腆脾气,就怕有病闷在心里不说。我从来就嫌她上不了台面,三年了还是这么着。”

  那小尼姑瞧了苏若华一眼,没敢多嘴。

  苏若华走到太妃身侧,低声道“娘娘,适才奴才罚她在廊下跪着,不知是不是她禁不得罚,所以惊扰了娘娘。”

  恭懿太妃更觉奇怪,看了苏若华一眼,说道:“你向来少打罚手下的宫女,今儿是怎么着?”

  苏若华说道:“因她做了一件大错事。”说罢,又道:“娘娘不如传她来当面问问,如此这般,也是奴才的一面之词,反倒有失公允。”

  恭懿太妃略一沉吟,便向那小尼姑道:“若是容桂能走动,叫她即刻过来。若不能,就缓缓。”

  那小尼姑答应了一声,又疾步去了。

  苏若华便立在太妃身侧,神情平静。

  少时,但听弓鞋擦地声响,两人便见容桂低着头,自门外走了进来。

  容桂走上前来,向着太妃行礼问安,瘦弱的身子摇摇曳曳,似乎随时都要栽倒。

  太妃命她起身,满面关切道:“听说你方才在廊下栽倒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你们都是近身服侍我的人,若是哪里不舒坦,可一定要及早说出来。拖久了,身子就要出大症候了。”

  容桂轻轻道了一声是,抬头望向太妃。

  苏若华冷眼旁观,只见那张小脸果然白了几分,甚至连唇上也失了血色。

  只听容桂说道:“回娘娘的话,方才是若华姑姑罚奴才在廊下跪,想是日头毒,奴才又一向怯弱,受不住所以栽倒了。惊扰娘娘,奴才有罪。”说着,磕下头去。

  苏若华瞧了一眼外头的天气,日头虽好,但二月天气,哪里就说得上日头毒?

  恭懿太妃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到底为什么,若华姑姑要罚你?”

  容桂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若华一眼,神情似是十分畏惧。

  苏若华笑了笑,说道:“回娘娘的话,不要看我。”

  容桂这才道:“是,是,奴才今儿奉娘娘的差遣,去厨房拿点心,路上碰见若华姑姑往西角门去,还带着个篮子。奴才心里好奇,就想跟上去瞧瞧,不想半路却被春桃姑姑叫了回来。想必是若华姑姑知道了,所以罚奴才。”说着,磕头如捣蒜:“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她满拟讲了这实情出来,恭懿太妃必定要治苏若华一个私通外人的罪名。

  熟料,恭懿太妃却忽的变了脸色,一张脸冷了下来,双眉一竖,说道:“好啊,你倒是长进了,学会窥篱听壁,盯人梢儿了。若华倒也真罚错了,她是罚的太轻了!去,院子里地下,顶瓦盆去,不到傍晚时候,谁也不许放她起来!晚上,将宫女条例抄上一百遍,明儿一早拿来!”

  容桂当真没有想到,她一番做作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这是太妃娘娘的口谕,她更不敢违抗,只好再度出去。

  不出片刻功夫,怡兰苑洒扫的尼姑们,又瞧见容桂跪在了地下。

  第十一章

  苏若华伴在太妃身侧,垂手侍立,安静无声,间或替太妃添满茶水,又或收拾了果皮果核。

  太妃端着盖碗,以盖子轻轻拨弄着茶水,半晌才悠悠说道:“瞧不出来,倒是个脖子后面长反骨的。”

  苏若华低声道:“奴才没有调理好,请娘娘责罚。”

  太妃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罢了,当初内侍省送她来时,我便不大想要。但那个时候,哪里由着我挑好坏?行不行的,只好就这么凑合着使。从来只觉她小里小气,上不得台面,也难堪大用,却没想到原来是个有心机的。”

  苏若华没接此话,只说道:“娘娘避居此处,万事不便,受委屈了。”

  太妃微微一笑,懒散说道:“技不如人,败军之将,哪儿有那么多好听的说辞。”言罢,她却拉住了苏若华的手,仔细端详着。

  苏若华略有几分不自在,却还是任她拉着。

  半晌,太妃微微颔首,如一个慈祥的母亲般微笑说道:“华儿,你这手生的可真好,又白又软,细滑的像缎子一样。我记得《诗经》上曾有一句,手如柔荑,大约是讲女子的手柔嫩洁白。这话,放你身上,再合适不过。”

  苏若华猜到太妃必是另有话说,一时没有言语。

  果不其然,太妃又道:“你这个孩子,当真不是做宫女的人,如今这个身份处境,真真是埋没了你。你我虽是主仆一场,但我也是真心实意的疼惜你。之前你说,你想出宫。然而,你想过没有,你出宫之后又往何处栖身?即便你们族里在京中还剩几个远房亲戚,那些人也早已潦倒不堪,自己顾不得自己,哪里还能照看你?你又是个心气儿高的孩子,怎会甘心受这些市井之徒的摆布?若是落在这样人的手里,那可真是明珠暗投,良才美玉就此荒废了。好孩子,你且想想我的话。”

  苏若华只觉得五味杂陈,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太妃又道:“再则,你不为你自己,却想想你在边关的家人?我晓得,你一直惦念着边关的家人。然而你若只是个宫女,又如何照拂他们?单只凭你每年寄去的那些物事,又济些什么事?难道,你不想接他们回来么?”

  苏若华心中一阵翻腾,她并未接话,只是跪在了太妃身侧,诚挚说道:“娘娘,若华是您的奴才,这辈子都是您的人。只要娘娘不嫌若华无用,奴才愿意一辈子服侍娘娘,哪里都不去。待将来娘娘驾鹤归西,奴才也愿为娘娘一世看守坟茔。”

  这话面上说的真挚,实则已是回绝了太妃。

  恭懿太妃微微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摇头道:“傻丫头,当宠妃岂不好过当奴才?你这样倔强,最终只是耽误了你自己的一生。这点点道理,怎么就想不明白?再一则,皇帝待你果然有一分真心,你若点了头,那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何况,皇帝如今膝下尚无子嗣,你能先有个一男半女,那今后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的。”

  苏若华垂首,跪地不言。

  恭懿太妃瞧着她那副柔顺的模样,心里到底不忍,叹息道:“罢了,你起来吧。虽是二月天了,地下到底还是凉,动不动就跪,也不怕坐下毛病。”

  苏若华谢了恩,方才起身。

  恭懿太妃便再不提此事,只问道:“你适才说有一件要紧事,且讲来听听。”

  苏若华便附耳,低声将那人所言重讲了一遍。

  恭懿太妃微微一惊,手下便不稳当,茶水泼洒出来,沾湿了裙摆。

  她咬牙切齿道:“我已来了此处,落败至如此狼狈地步,她难道还不肯放心,定要赶尽杀绝不成?!”

  苏若华急忙拿了手帕,替太妃擦拭,口中低声说道:“娘娘莫急,奴才以为,此事未必出自太后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