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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安抚(2 / 2)

  夏翊清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低声问道:“大人,能不能告诉我赤霄院到底是怎么成立的?”

  即墨允点了点头,说道:“当年言清是为了救今上,才向先皇提出成立赤霄院的。赤霄院独立于三司和昭文阁外,也不涉朝堂政务,最开始是用来监察……监察皇室的,顺便监察百官。”

  “监察皇室?”夏翊清疑惑。

  即墨允:“是。当年言清的名声太盛,先皇疑心东宫野心,于是召了言清入宫。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言清出宫之后,先皇连下两道明诏,先是承认了言清东宫客卿的身份,后又让太子,就是你父皇监国理政。然后言清拿着先皇的一封密诏开始组建赤霄院,赤霄院建立之初只有我和言清两个人,那段时间他跟我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但又十分有道理的话。他说赤霄院用的好了就是国之柱石,用不好就会遭万人唾骂。”

  夏翊清心想:“事实证明,父皇没有把赤霄院用好。”

  “先皇在时,赤霄院还真的可以起到监督的作用,当时我们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监察制度,从皇上到官员,自上而下,一视同仁。”说到这里即墨允的声音有些苍凉,“可今上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借着先帝崩逝的由头清扫了赤霄院在后宫的人手,把季亭关在东宫之中,又用在西楚安插内线的由头把我调离,切断了我和季亭的联系。然后……”

  “然后毒杀言清。”夏翊清接话,“父皇清除你的手下,又把你调离,就是不让你有机会救许公子。父皇既然动了杀心,就一定会把事情做绝。如果言清只是言清,那是绝无生还的机会的。”

  即墨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最开始我并不知道言清是怎么死的。你父皇告诉我他是病逝的,可我不信。我一直逼问你父皇,他不说我就跟他对着干。我那会儿年轻,心里可没什么家国大义,我就想着他不让我舒服,我就不能让他痛快。就在他被我气得快要爆发了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消息,然后我就不再跟他闹了。”

  “是许公子的消息吗?”夏翊清问道。

  即墨允摇头:“不是。是我路过念林宫的时候,捡到了一张纸条。”

  “我母亲?”

  “对。”即墨允解释道,“元贵妃在字条上告诉我晟王偷偷去过东宫。我这才知道她在宫里也有许多眼线,所以是她间接帮我找到了季亭。”

  “原来如此。”夏翊清此时才算彻底明白,即墨允这些年对自己的回护照顾,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简单的“临终嘱托”,更是因为这里面藏着的这段故事。

  “跑题了,”即墨允回过神来,冲夏翊清笑了笑,“继续说赤霄院吧。赤霄院本该监督皇上和百官,让他们不能为所欲为,不能随心处事,不能任人唯亲,不能因一己喜好就不顾法度。而且最开始我教院里人轻功、隐匿,包括刺杀,其实目的都是教他们如何自保。”

  夏翊清接话:“可是现在赤霄院是父皇用来监视百官的眼睛,那些暗中的观察算计,还有跟踪刺杀,让人就算是在自己家中都不能全然放心,时刻提防着。这完全是与初衷背道而驰的。”

  即墨允语气中带了一丝失落:“赤霄院越走越歪,我就问季亭怎么办。季亭给我铺了后路,不仅是我,还有那些在院里做事的人。我之前跟殿下说的隐居之所,其实是我们的退路。”

  夏翊清问:“那大人为什么没去?”

  “因为他还在临安。”即墨允低声说道,“我不想以后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夏翊清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这才知道原来即墨允对许季亭的感情竟然是这般深沉,能让他忍下一身污名,在这皇城之中与仇人虚与委蛇。

  “后来我就习惯了,污名不污名的我也并不在乎,反正谁都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其实也挺自在的。”即墨允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神态,“还有什么想问的?”

  夏翊清顺势问道:“父皇如此多疑,为什么一直对大人信任有加?”

  即墨允笑着摆了摆手:“他可从来就没信任过我,他是相信言清。说来可笑,言清活着的时候被今上怀疑,可言清死了之后却得到了今上所有的信任,言清当年用自己的死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了活路。”

  “许公子太厉害了。”夏翊清感叹道,“他一定是在脱身之前留下了让大人和父皇和平相处的方法。”

  即墨允转着手中的茶杯,轻声说:“不过一张白纸而已。”

  夏翊清愣住。

  即墨允:“他当时中毒很深,我又不在京城,他怎么可能有东西留给我?他知道自己被下毒之后有条不紊地清理自己在宫中,甚至……甚至是在这世间留下的所有痕迹。”

  “大人的意思是……?”夏翊清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许公子并不想求生?”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只是我后来回忆起那时候他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有在晟王府休养时候的样子,总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被你父皇害死一样。”说到此处即墨允似乎有些不忍回忆,于是轻轻摇头,“不说这个了。总之他骗了今上,他当年跟今上说在我手中留了一个东西,只要今上不做太过分的事情,那个东西就永远不会有人看见。可若是他背叛了当初我们的信念……”

  “那会如何?”

  即墨允笑着回忆道:“言清当年十分放肆地说,我们能扶着他上位,便也有能力让他坐不成这个皇位。”

  夏翊清觉得后背发寒,犹疑着问道:“那……那父皇?”

  即墨允:“他信了,而且越来越相信。因为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或多或少被言清说中了。今上不是没有派人到赤霄院找过,也不是没有安插人进赤霄院,但都无功而返。后来我跟今上说,言清当年想看到的是个河清海晏的盛世,言清既然已经死了,他留下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与其想要知道他留下什么,不如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只要是有益于仲渊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他去做。毕竟言清当年一心只想让仲渊变得更好。”

  “这话也是许公子让您说的吧?”夏翊清低声叹道,“所以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许公子只是猜透了父皇的心思而已。”

  即墨允点头:“没错。今上相信言清,心中愧对言清,所以也就不会为难我,他还需要我,需要赤霄院。说到底,他是想证明一下,没有言清他也能做得很好。”

  “父皇的心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合时宜。”

  即墨允并没有听清楚夏翊清这几乎无声的嘟囔,还以为是错过了什么问题,连忙追问道:“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夏翊清指了指桌上的钟,“大人该回去给父皇复命了。”

  即墨允:“我晚个一时片刻没关系,院里有事绊住脚也是正常的。”

  夏翊清扯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了,大人放心吧。我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找大人开解的,我怕会更不痛快。”

  “得!”即墨允站起身来,“听完故事就不要讲故事的人了,我走了!”

  即墨允这话说的幽怨,但其实是知道夏翊清已经不用人再陪了,而夏翊清也自然知道即墨允这般语气是在逗自己一笑,便依旧坐在榻上不动,只说道:“多谢大人。”

  随即夏翊清又补充道:“大人回话时就说我回府之后精神不济睡下了,请了太医下午过府来诊脉,其他的细节随便说说就行了。”

  “知道了。”即墨允摆了摆手,“走了,不送!”

  到了下午,旨意传来,夏祯让许琛陪夏翊清到城外的温泉别院休养。

  第二天,出城的马车上,许琛问:“你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今上让我陪你去休养?”

  “我就问了父皇一句,是不是我不该跟你过多交往。”

  许琛疑惑道:“就这样?”

  夏翊清点头:“真的,但是之后大人应该又跟父皇说了些什么,所以父皇才放咱俩出来了。”

  “难怪昨天母亲暗示我说身体还没好全。”许琛分析道,“在今上看来,我这伤跟魏拓脱不了干系,你这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因为魏拓和淑……魏苒。今上让咱俩当事人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是觉得咱俩能有话说吧。”

  夏翊清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许琛看向夏翊清:“你还是不想跟我说吗?昨天从宫里出来你就一直闷闷的,我以为大人会把你劝好的。”

  夏翊清轻笑了一声:“大人可不会安慰人,他劝人只能把人越劝越难受。”

  许琛轻轻捏了一下夏翊清的脸:“不想说就不说吧,你也别不开心了,我们要出去玩了。”

  “抱。”

  许琛立刻搂住夏翊清。

  夏翊清就这样靠在许琛的怀中渐渐入睡。许琛见他睡得安稳也算稍稍放心了些,他知道夏翊清有夜间难眠的毛病,白天能这样睡一下也是好的。

  快到别院的时候许琛才轻轻叫醒夏翊清:“和光,醒醒觉吧。你睡了一路,车里又暖,一会儿下去被风冲了该头疼了。”

  “唔……”夏翊清从许琛怀中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许琛:“睡得还很香。”

  夏翊清笑了笑:“每次有你在我都睡得很好。”

  “你昨晚又没睡好?”许琛问。

  “还好,不过是睡得晚了些。”夏翊清拉住许琛的衣袖,“一想到今天能跟你出来玩,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许琛:“行了吧你,你心中有事自然睡不安稳。这种烂借口你还是留着糊弄别人吧!”

  “可我们就是能单独相处了啊!”夏翊清勾着许琛的脖子说道。

  “是,我的王爷说什么都对。”许琛宠溺地亲了一下夏翊清,然后拍了拍他,“坐好了吧。”

  夏翊清从许琛身上起来,只是手还紧紧地扣住许琛。

  许琛瞟到车里放着的药箱,问道:“我看你还带着药箱,怎么你的毒还没解吗?”

  夏翊清:“解了,我比你小叔先解的毒。九月初那副猛药直接把我体内的毒都清干净了。”

  “难怪你发作了两次。”许琛松了口气,“解了好,解了就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