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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前世今生(2 / 2)

  “你说话的样子可真不像十六。”夏禤笑着站起身来,“介意我四处看看吗?”

  “你随意。”我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夏禤,他长得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太子那样凌厉,也不像我大哥二哥那样过于文弱。虽然不及即墨允好看,但却是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夏禤走到了我的书桌旁,拿起一张纸看了半天,激动地问我:“言公子,这……是你写的吗?”

  “什么?”我起身走过去,才意识到我犯了个大错!之前用来练字的诗词就在桌上!而且是……“当代诗词”!

  “啊……这个啊,那个,我只是抄的……”

  “不可能!”夏禤说道,“我从未读过这样的大作!言公子,这就是你写的是不是?!”

  熊孩子!你这个时代能见过什么大作?!

  我笑着说道:“晟王殿下别激动,确实不是我写的。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写的,他……他很低调,平常都不见人,这些诗作也从未示人,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夏禤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道:“言公子!我……我能不能见见他?”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了手,说:“抱歉,我有些激动了。不知道我能否见一见这首诗的作者?”

  鲁迅先生也是你想见就见的?我都没见过!!

  “晟王为什么想见作者呢?”我开始跟他绕弯子,“既是喜欢诗文,那看他的作品就好了。”

  夏禤眼里放着光,说道:“我想当面向他讨教一番,我读过《左传》、《汉书》这么多遍,却也写不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一句。更遑论后面这‘管他冬夏与春秋’,我想问问他是如何想到的!”

  这孩子怕不是个痴人!

  “那个……我这位朋友早已过世,不是我不让你见,只是这是他的遗作。”

  夏禤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就变成了心痛和遗憾,他怔怔地看着我:“言公子,你还有他的其他作品吗?我……我能不能看一看?”

  我顺势把那些不该出现的诗词都收到一边,然后翻出之前练字时默写的几首鲁迅先生的诗递给了夏禤,说:“我朋友不愿将诗词示人,你若想看便来我这里看,但出去不能乱说,这纸也不能拿走。”

  既然我能穿过来,说不定别人也能穿过来,这种一看就是穿越者带来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我才不会搞什么穿越三件套,肥皂香水玻璃那些,自己偷偷用就行了,尊重这个世界的发展才是正道。

  夏禤捧着那几张纸在一旁仔细拜读,我就坐在书桌前看着他,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他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纸放回到我的书桌上。然后怅然若失地说:“只可惜我无缘与他见面,言公子能否告诉我他的名讳?或许我还能找到他存世的其他作品。”

  周树人?鲁迅?不行,不管哪个名字都会让可能存在的其他穿越者发现,而且……万一这个朝代后续的历史跟我学过的一样,那我岂不是会篡改历史了?

  我的眼神落到了三哥送我的那个玉佩上面,于是我脱口而出:“子丁先生。我那位朋友自称子丁,我一向称呼他为子丁先生。”

  好了,这个刻着“季亭”二字的玉佩以后也不会再带了……

  夏禤轻轻摇头:“就连名字都是化名,言公子将朋友保护得这般好,想必他定是个值得的人吧……”

  “你别误会,我们素未谋面,我也确实不知他的真实姓名。”我看这孩子都要哭了,赶紧又扯了个谎,“我从未见过他,只是他偶然一次写信错寄到了我这里,后来便有了联络,他居无定所,每次在信后面都会留下新的地址,最后一次他写信给我,说身染重病时日无多,我邀他来京城养病,可半年后收到的是他托人带来给我的遗书,他说他生前身后无所牵挂,那些诗文就留给我做纪念,只是不让我往外传。既是他的遗愿,我虽不知原委,但必定遵从于他。”

  “原来如此。”夏禤轻轻点头,然后对我拱手一拜,“是我误会言公子了,对不住。”

  “别别别!”我赶紧扶住他,“你是王爷,我可经不起你这一拜!”

  夏禤苦笑了一下,说:“什么王爷?托生错了人家罢了。”

  小孩儿啊!我这才叫托生错了!你个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天潢贵胄,有什么好愁的?!

  我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夏禤听言抬头看着我:“你……这句……也是子丁先生写的吗?”

  我靠?辛弃疾也还没出现?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确实没读到过辛弃疾的词。所以这还不是宋元之间,好像在这个世界,李杜、三苏都是“历史上”的人物,流传下来的诗句也不全,还没我学过的得多。完蛋了,以后还是别随便抄诗了……

  我胡乱应了下来:“是,子丁在给我的信中有这么一句,你想看全首吗?我默给你?”

  夏禤连连点头。

  我犹豫了一下,用左手拿起笔,把《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默了下来。

  刚才夏禤看的那几首诗都是我用右手写的,如今为了区别那字体,我只好换用左手持笔了。

  夏禤看我写出来的字,语气明显十分失落,我听到他低声说:“竟然真的不是……”

  我把这首词递给他,说:“这下信了吧?真的不是我写的。”

  夏禤愣愣地看着我,我一时没忍住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别想了,你今天的来意我知道了,我的答案你也知道了。”

  “言公子,”夏禤郑重地跟我说,“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拒绝就可以的。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若来,便不是询问,而是要求。”

  我这时才意识到夏禤说的是对的,那人是未来的天子,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他若想做到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拦。

  我问:“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

  夏禤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

  在那一刻,我竟然心跳漏拍了。夏禤的眼睛太好看了,他盯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眸中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他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我脑中警铃大作,立刻避开了他的眼睛,说道:“你若真想活命,不如回去之后找个借口,再躲太子远一些。他现在年纪小看不出来,但早晚他会知道你才是最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到时候你就是退无可退了。”

  “阿清?你在家吗?”即墨允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立刻把夏禤拉到一旁,让他在耳房藏好,然后转身出去了。

  “干嘛?”

  即墨允直接飞到我面前,说:“你又在屋里捣鼓什么呢?让我看看!”

  “小允!”我连忙拦住他,“我屋里乱,等我做好了给你看!”

  即墨允转过身来看着我:“神神秘秘的!你干什么?金屋藏娇了?”

  “藏屁啊!”我拍着即墨允的头说道,“小孩子满脑子都是什么想法?!”

  “你又打我!”即墨允说着就扑上来要打回来。我伸手挡在身前,说:“别闹啊!再闹我找你师兄告状去!”

  即墨允立刻收了手,却依旧不甘心地说:“你算是知道我的弱点了是吧?!我师兄不会管我的!”

  隔壁传来戚烨的声音:“小允!回来!今天功课还没完成!”

  我扬声喊道:“多谢戚兄!快把这货拎回去!今晚给戚兄加个菜!”

  即墨允瞪着我,恨恨地说:“你等着!我早晚打回来!”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确认他真的被戚烨盯住之后才转身回了房间。

  夏禤从耳房走出来,我连忙对他说:“抱歉,邻居家的孩子经常来闹我,见笑了。”

  夏禤:“阿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啊!”我笑着说,“晟王殿下叫我什么都可以。”

  夏禤犹豫着说道:“你……你可以叫我阿禤,我小时候母妃总是这么叫我。”

  我想起他母妃早就过世,再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个没人疼的小孩,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叫了一句“阿禤”,他看起来很开心。

  那天他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三天后,太子的人找到了我,把我“请”去了东宫。

  我用现代军事管理的那一套东西把夏祯给说蒙了,弄得他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了我许多条件————我可以不给他行礼,可以叫他小名,可以继续住在现在住的地方,我可以每天白天去东宫,但我要朝九晚五,啊不是……是从巳时初到酉时初,其他时间别找我。还有,我要了高工资。没想到他都答应了。

  别的不说,夏祯这个礼贤下士的姿态我还是很喜欢的。可是即墨允却不喜欢我去东宫,虽然我拿的“工资”大多给了他,可他却并不开心,他觉得江湖更好玩,不想让我涉足朝堂之事。天真如他,是不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的。我私下找了戚烨,让他带着即墨允离开。

  即墨允这孩子很单纯,也很执拗,他认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也看得出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些不一样的感情,若他身边没有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戚烨,或许我会陪他一段时间,可这傻孩子根本没看到戚烨对他的好,我自忖做不到戚烨那样,日后难免伤了他,而且我又招惹到了夏祯,大概是不会善终的。与其让他留在这里三个人都痛苦,倒不如让戚烨把他带走,时间能抹平少年人的执着,也能让他看清楚身边人。

  我日日在东宫,名声也渐渐传了出来,皇上不高兴了。那时候我跟夏祯的相处还算和谐,甚至能跟他开开玩笑。这朝中几位皇子我也都有所接触,只能说,除了夏祯便只有晟王是个帝王的料。我既然已经站在了东宫这一边,就势必要保夏祯了,于是我应召入宫,跟永业皇帝聊了一通宵,用“二元君主立宪制”画了个大饼,原打算是先保住夏祯的太子之位,后面的事情再说。没想到皇上认真了,还给了我一道密诏,让我建立一个“监察皇室”的组织,从这里开始一点一点改变……

  这皇帝大概是疯了,政体改革哪是这么容易的!要是有你一道密诏就行,我那个世界用得着打那么多仗吗?!哪次革命不是带着血的?!

  我拿着圣旨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即墨允看到我回来,直接就扑到我身上,一把抱住我,我手足无措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戚烨,戚烨则扭过头去。我瞄到了院中石桌上放着的包袱,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们是来告别的。

  我把即墨允推开,笑着说:“真腻歪!大小伙子了还抱来抱去的!跟你师兄走吧,这破世道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回去好好练你的轻功,等我闲下来了就去找你玩!走吧!”

  “阿清,”即墨允红着眼眶看着我,“你就不挽留我一下吗?”

  小孩儿竟然要哭了!

  我有些不忍心,便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的拥抱,然后放开了他,给他擦了擦眼泪,说道:“人生处处是离别,我就是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已,珍惜身边人,陪你最长久的不会是我,也不该是我。”

  我怕他不理解,干脆挑明了说:“你师兄待你的好谁都比不了,小允,你回个头就知道,你师兄一直就在你身后护着你呢。”

  戚烨听到这话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冲他拱手一拜:“戚兄,与你相识三生有幸。带着小允走吧,愚弟在这里祝你心想事成。”

  “多谢言公子。”戚烨回礼之后,拉着即墨允就离开了我的院子。

  困死了!我送走了他们就转身回了屋,不管皇上让我干什么,我先睡一觉再说!

  这一觉睡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我才睁开眼,我躺在床上摸出那圣旨。

  监察皇室……要命了,这得找谁啊!东宫的人肯定不能用,扒拉来扒拉去,我想到了夏禤。他是皇子,地位肯定够了。他听了我的话开始着魔一样醉心诗词,嚷嚷着要找什么“子丁先生”,连夏祯对他都无可奈何,说他“越来越疯魔”。不问世事,没卷入党争,也正合适。想到这里,我便下了决心,准备第二天去趟晟王府。

  饿了!起床吃饭!

  等我往厨房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戚烨。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小心地开口叫道:“戚……兄?”

  戚烨转过头来,神色如常:“醒了?今晚我做饭,你去歇着吧。”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不是走了吗?”

  戚烨:“小允不走了。”

  “什么情况?”我追问道,“他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劝劝他?”

  戚烨拦住我,说道:“言公子。谢谢你把话说清楚,但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清楚就能做清楚的。这么长时间了,小允什么性子你应该了解。他既然喜欢你,认定了你,我也没有办法。”

  “戚兄,我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我只是看他好玩,拿他当弟弟一样哄着的。”

  戚烨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若你对他真有意思,我早就死心了。可是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