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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第33节(2 / 2)


  “南怀君个很不错的人,若他知道你还活着应当会履行婚约,但你大约只能做侧室。你还想嫁给他吗?”沈白梧似乎是在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

  “不想,我不想嫁人。”我回答地很干脆,帮他把腰带绑好。

  “女子怎可不嫁人?”

  “您不是也没有娶妻?”

  我听闻沈白梧本有婚约,他从燕国回来之后就自己去退了婚,从此之后再没有提成亲的事情。

  “那是我不想她给我守寡。”

  我抬眼看着沈白梧严肃的神情,笑道:“那我们倒是差不多。我这个人不会爱人,亦不懂得如何为妻,谁娶了我便也和活鳏夫没什么两样。”

  沈白梧闻言似乎不太开心,他由着我帮他整理褶皱也不去看整的好不好,目光只是追着我,说道:“有谁这么说过你?你不用管旁人嘴碎,婚姻之事又不一定非要爱情,你这样通透聪明的人不知多少人珍惜。”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白梧,或许我看他看得太久了沈白梧低低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血色。

  亦或是窘迫。

  “多谢您,听到您这么说我很开心。”我帮他理好衣服的最后一道皱褶,扶住他的手:“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照顾您。您亦是值得珍惜之人啊,成光君。”

  沈白梧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南怀君的府邸占地面积不少,因此阵势也很大。我扶着沈白梧下马车的时候门口小厮大喊一声“成光君到!”,声音震天响喊得沈白梧直皱眉头,扶着我的手不自觉握紧。

  像他这样喜欢安静的人出席宴会实在是折磨。

  姬玉的马车就在沈白梧之后,他们各自备了厚礼给南怀君。宴席上的位置安排,沈白梧旁边便是姬玉,这次姬玉终于也能正式地坐在宾客的位置上同大家觥筹交错了。

  南怀君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府邸很大宴席也办得声势浩大,食物比之前永昌公主春宴的更加丰盛。沈白梧因为常年喝药味觉渐渐变得不灵敏,因此不怎么喜欢吃东西,平日里每次饭菜都吃得很少。

  我用公筷帮他布菜,却见他每道菜都只吃了一口便停下来,便小声问他:“是不是尝不出味道?”

  沈白梧点点头。

  真是可惜了,这满桌的美味佳肴,便是闻着都食指大动。

  我帮他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放在他碗里,说道:“你不妨想象一下,这里面有今早才从清泠河里捞上来的虾仁,还有东湖螃蟹的蟹粉,鲜鲜嫩嫩没有一点腥气。鲜美的味道就像在舌尖轻轻扎了一下,这肉汁醇厚便如第一炉杜兰香浓郁又不腻……”

  沈白梧有些诧异但也没阻止我,听着我的描述,竟然一口一口把整个狮子头都吃下去了。这实在是不得了的进步,我问他有没有觉得这菜可口了些,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便效仿此法把桌上的美食挨个夹给他再描述一番,沈白梧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吃完了。

  眼看着食量已经是平日的两倍有余了,我便觉得十分欣慰。

  沈白梧吃着吃着,突然放下筷子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有没有想过……”

  “啊,实在抱歉。”

  旁边的桌子响起声音打断了沈白梧的话,我转过身去便看到一位年轻公子面带歉意地对姬玉行礼,似乎是不小心撞翻了姬玉的酒杯。姬玉不知为何看向我与我的目光对上,只短短一瞬就转回公子那里,笑道不碍事。

  这还是今日第一次我们对上目光。

  正在我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他转眼对沈白梧粲然一笑,道:“成光君,我这里正好没有酒了,可否借您桌上的倒一杯?”

  我闻言心道姬玉又不饮酒总会把酒换成水的,何必多此一举?

  沈白梧点点头,对我说:“九九,你去吧。”

  听到沈白梧喊我九九,姬玉的眼神微微一凝。我应下端着酒壶走到姬玉桌边,他平日里一向胃口很好,今天桌上的菜肴却都没怎么动,我瞥了他的桌子一眼便跪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姬玉低声笑着,说:“九九?看来这些日子你们变得十分亲近了。”

  顿了顿,他淡淡说:“你照顾他如此用心,与我相比高下立现,真让人伤心啊。”

  他每次都是这样,眉毛微微塌下去仿佛真的伤心了似的,不知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或许是假意做多了,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我倒好酒,偏过头笑道:“我为您做事的时候也是很用心的。”

  语气很客气而平淡。

  姬玉笑眼背后的阴霾便更重了一分。

  宴席过半,南怀君便邀舞姬乐师们上来演曲舞蹈,舞姬们粉衣翩翩身姿曼妙,编钟笙箫琴声配合默契,众位宾客纷纷夸奖南怀君府上的乐师们技艺高超。

  赵王爱棋如命,南怀君则痴迷于音乐。之前听夏菀说南怀君主动与姬玉交好就是因为喜欢姬玉的这一班乐婢,还曾经出重金希望能买走这八个姑娘。我转过头去看姬玉,却见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乐师,目光极冷,拇指和食指慢慢捻搓着。

  姬玉这种神色不太对。

  有一名舞姬从众舞姬中走出开始独舞,此时其他的鼓乐声停息唯有琴声悠扬,灵动清越,伴着那名舞姬翩翩起舞。我莫名觉得着乐声说不出的熟悉,却见身边的沈白梧和顾零一同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看向姬玉姬玉却似乎浑然不觉。

  “那琴师是怎么回事?”沈白梧立刻叫来南怀君家的仆人,低声严肃道。

  那仆人不明就里,说道:“这是新来的琴师,琴弹得好曲子也写得好,南怀君非常喜欢他。”

  “他说这琴是他的?这曲子是他写的?”

  “正是。”

  顾零闻言脸色便黑得不能看,骂了句脏话按着剑就要上前:“我去他妈的……”

  我立刻拉住他,低声说:“你要干什么!这是南怀君的生辰宴席!你想被赶出去吗?”

  “这 他妈……”顾零看了一眼姬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把声音低下来,眼睛却赤红一片:“这是姬玉的琴!这是姬玉写的曲子!这是他写给姬礼和姬乐的生辰祝曲!”

  沈白梧回头看着顾零,顾零此刻也忘记了伪装瞪着眼睛激愤地看着沈白梧。我照着沈白梧的示意将顾零拉下来坐在他身边,沈白梧冷若冰霜地低声道:“你冷静点,顾零。”

  沈白梧果然早知道丁生是顾零了。

  顾零愣住了,然而余愤犹在,他把身份暴露的慌张先搁置一边气道:“成光君您认得姬玉的琴的,这明明就是‘醉生’!他把姬玉的琴和曲子占为己有!”

  鼓乐声又起将那琴师的琴声融入其中,沈白梧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姬玉,姬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琴师笑得越来越艳烈,好像看见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正是我曾经见过他在杀裴牧时曾有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