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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2 / 2)


  等了一会儿,不见雨停,唐绵举着伞慢悠悠地走,行到一同学推荐的街边小店买伴手礼。

  却没想到在店里排队时碰到了王斐雪——她的那位高中同学。

  对方是过来参加官方主办的两岸学术交流活动。

  两人自从数月前在唐绵去A大宿舍的羊肠小道上相遇互留联系方式后,便偶有交流,但一直乔不出合适的时间坐下来聚一餐。

  一阵寒暄,没想到两人都住在君悦。

  世界真是太小了。

  “你这次参加的论坛是在君悦办吗?”

  出来后,雨已经停了,两人站在十字路口打车,王斐雪提着公文包随意问道。

  “不是,在寒舍艾美。白天刚结束,晚上就出来同朋友聚一下。”

  唐绵将手机放进荷包,抬头扯了一抹笑容,面向这位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

  心想,今日可真是叙旧大会。

  留在台北不走,原本就是想着没什么认识的人,就算认识也与香港、蓉城联系不大,自己就可以暂时性地逃离那个复杂、心累的世界。

  但偏偏,总像是有张网套住了唐绵,怎么也逃不了。

  不过还好,这位并不在她预先设定的“防备名单”之中。

  正想着,王斐雪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我就说嘛,君悦几个会议厅都是我们的人。那你——怎么自己换酒店住过来呀?不嫌懒得跑吗?”

  “还好,打车挺方便的。”唐绵耸耸肩,语气平常:“主要是我习惯了住君悦,何况,台北君悦的牛肉面,我个人很喜欢。”

  这时手机响了,是司机打来的,也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王斐雪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张开嘴。

  明显的,她对唐绵回答,感到有些震惊。

  在距离君悦还有两叁百米的十字路口,堵车了。

  车一停,厢内就闷,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车窗摇了一半下来。

  未干的雨水,落在了车窗边缘。

  顶棚的雨点一滴一滴打在玻璃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映着夜间昏黄的路灯光,竟然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圣诞时分,笼罩出一片寂静暮色。

  “唐绵啊,你妈妈是不是到万宝去工作了?”

  “嗯,对。”

  不想多谈刘女士,唐绵边望着前方的车流,边将手机收进包里,敷衍了事:“我们走过去吧?很近了。”

  见王斐雪点头,她再对司机说:“先生,麻烦靠边一下下,谢谢!”

  唐绵以往来台北,几乎都是夏天。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湿热还带些闷的城市。

  但好在它同时也是一个绿化做得相当好的城市,参天大树随处可见。

  这似乎也是她爱不爱一个城市的衡量标准之一。

  两人沿着绿茵道并排走在繁华的闹市区,汽车、机车或快或慢地从身边碾过,带起地上未干的水渍。

  可昔日同窗之间,除了雨滴滴在发梢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很是沉默。

  唐绵抱肘,本应感觉怡然,但她没有。

  王斐雪可能是想要打破这份不自在。

  也不奇怪——她并不知道母女俩的“矛盾”,想继续从两人都熟悉的话题入手:“上半年政府委托我做课题,我带人到万宝调研,你母亲接待我们。她真的……真的是厉害极了,不愧是蓉城出名的女强人!很值得现在的年轻人学习!我们有几天查数据查到凌晨两叁点,一出办公室,发现她还在开会,这个年纪,不容易了。我爸妈都退休在家两叁年了。”

  “……”

  “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羡慕你。”

  “?”

  唐绵望向自己的同学,顺势也踢走脚底一片被风吹落并且因为雨水粘在地上的黄叶。

  “以前周六下晚自习,班上基本就剩咱俩最后走。我妈妈每次都带东西来接我,说太晚了不安全让你跟我们一起,你总说你再看会儿书。我知道,你是等我们都走了再自己慢慢一个人回家。”

  “……”

  “但我非常羡慕你一个人的自由,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全家都指望我能够出人头地,我除了读书,不知道还会什么。我当时高考结束,其实我可以去B大的,但家里负担不起,我只有去读师范。记得放榜那天,我好羡慕你可以不用考虑钱,到国外去留学。”

  已经到了君悦门口,两人停在门口,王斐雪接着说道。

  “尽管我现在已经有能力挣钱,收入在蓉城来说也算中上。但是我完全不可能有免费酒店不住而为了一顿早餐就多花万把块钱换酒店。”

  “斐雪,其实……”

  “唐绵,我没别的意思,我们从小就是竞争关系,当时觉得心理不平衡,但到现在我反而庆幸有你这么个对手,才让我有今天的成绩。不过,我慢慢开始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天然差距的,所谓阶层无法跨越,真是这个道理。我不再气愤、也不再觉得不公,可能这就是命,是理所应当的。父母创造给你的,能够让你少奋斗好几年、或者说可以舒适地、没有后顾之忧地奋斗。我相信,光凭你个人的打拼,你不可能这么随心所欲。”

  唐绵没再回答。

  君悦酒店大厅金碧辉煌,她站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旁,101大厦投射过来的光,忽略旁人,像是单独映照在她一个人提着礼品盒的身影上。

  她手上为这位高中同学多买的那一提牛轧糖,最终,也没有递出去。

  台北之行的这个晚上,也就是这年的平安夜前夕,唐绵失眠了。

  自从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调节后,已经很少有“整晚整晚睡不着”的情况再在她身上发生。

  就算面对李谢安明与刘女士的攻势,哪怕黎靖炜的身影几乎没有正儿八经从她脑海消失,她都没有再失眠整夜。

  但这个晚上,她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

  唐绵分析,并将起因怪罪在——进房间门时手上东西太多。

  当时,她一下子没拿稳,手上的包、礼品袋什么的全掉在了地上。

  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散落一地。

  她蹲下来,一样一样地捡。

  最后,在进门的立式衣架脚处发现了从Book tote里掉落出来的美容卡。

  房卡在自己手里,灯也没有打开,室内昏暗的光线,是不远处的101大厦所带来的。

  刺眼又不刺眼,透过窗帘,就只有一缕,如同是射灯专门打在舞台中央的那张卡上。

  那一瞬间,刘女士躺在自己旁边累得睡着的样子。

  刘女士向服务小姐炫耀自己的时候。

  刘女士执意办卡时说的那些话……

  一幕幕,像是电影片段一样,闪过唐绵的脑海。

  最后,莫名其妙地定格在——

  母女两人挤在洗手间里,给丁丁妹儿洗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