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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1 / 2)





  这话面上是斥责,底下却全是不舍得她走的意思。

  苏若华垂首微笑道:“皇上错怪奴才了,也不是奴才卖弄忠心,奴才既是太妃娘娘的宫女,娘娘的差事自是一等一要紧的。皇上若无事吩咐奴才,奴才便请退下。”

  又来了,之前她入宫,转日连告别也不曾,扭身就出了宫,这会儿又是迫不及待的想走!

  陆旻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未及深思便脱口而出道:“太妃的差事一等一要紧,那朕的差事,你放在何处?!”

  此言落地,众人哑然无声。

  苏若华更是手足无措,她当差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理取闹的主子,偏偏这个人还是皇帝。

  陆旻以往,可从未如此胡搅蛮缠过,他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恭懿太妃见场面尴尬,遂打了个圆场:“你这丫头,未免太过实诚。那些事暂且撂下,往后慢慢收拾也罢了。你和皇帝是从小一道长起来的,情分与旁人到底是不同。三年不见,必定有许多话说。先叙叙旧,再去忙别的。”这说辞,多少有些僭越,然而皇帝却并无异议,只是盯着苏若华不语。

  苏若华只觉得两颊有些热,白皙的皮肤便染上了一抹晕红,比用了桃花胭脂,还要艳丽明媚。

  淑妃却只觉得如坐针毡,皇帝虽只是为了挽留苏若华,她却觉的那些话仿佛是斥责她协理六宫失职。

  太后虽说掌管六宫,但到底是长辈,身份崇高,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这些繁杂宫务推给她老人家,自是不合适的。以往,赵贵妃无事,掌辖后宫事宜,太后为免她闹出笑话,方才帮着打理描补。而眼下,贵妃禁足,淑妃掌权,太后巴不得她捅出什么娄子,乐得撒手不管。这后宫诸般事宜都在淑妃身上,此刻皇帝问起服侍太妃的人,仿佛是在苛责她治理后宫无方。

  再听上方的亲语家言,她越发难受,勉强一笑,插口说道:“皇上,太妃娘娘,昨儿臣妾已吩咐了内侍省调拨了四名宫女、四名太监过来当差。许是内侍省人惫赖,所以拖延了。待会儿,臣妾必定派人前往问责。”

  这突兀的一声,令陆旻骤然回神,他这方想起,这屋里原来还坐着两个嫔妃。

  他挑眉看了淑妃一眼,口吻淡漠:“既知道有疏漏,那还不快去?朕将后宫事宜都交托于你,那是看重你的才干。你,可莫要令朕失望。”

  淑妃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皇帝这话是夸奖还是责备,但只一点,皇帝想叫她走,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她到底是个识趣儿的人,总不至闹到孙昭仪那般难堪的境地,当下款款起身,端庄得体的朝皇帝与太妃道了个万福,告退下去。

  一连两个高位的妃嫔都别皇帝撵了,童才人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只好一道告退。

  陆旻对这些什么才人、选侍一概是没有印象的,甚而连名号都记不全,眼皮也没抬一下,任凭她出去了。

  童才人走到门口,依依不舍的回首又望了一眼,却见陆旻的目光只交缠在苏若华的身上,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去向,不由心里一酸,出门而去。

  苏若华将淑妃的不甘嫉恨、童才人那眷恋不舍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瞟了陆旻一眼,心中暗道:三年功夫不见,倒是越发吃人惦记了。一连撵走了三个嫔妃,也不知打什么注意。

  淑妃并非如传言那般受宠,她已然知道了,但孙昭仪与童才人在皇帝跟前,简直连路旁的石头也不如,倒令她诧异。

  难道陆旻当真如外界传言,其实不喜女色?

  皇帝登基三载,膝下一无所出,后宫得宠者寥寥。一年里,陆旻大半的时候都耗在养心殿中,鲜少踏足后宫。太后为此烦透了心,亲自过问此事,硬将妃嫔送入养心殿。然而,这妃子怎么抬进去,怎么抬出来,除了那淑妃,几乎各个都闹了个完璧归赵。陆旻自身,亦从不招幸。

  苏若华又狐疑起来,以往她服侍七皇子时,每月按例太医前来请平安脉,陆旻可从来身子康健,几乎是诸位皇子之中体格最好的了。难道,他竟当真有什么不能言的隐疾不成?

  这念头才从心底浮出,苏若华那秀丽的眉头便微微一蹙。

  身为皇帝,子嗣不丰,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正胡思乱想,却听陆旻又向恭懿太妃说道:“多劳太妃娘娘记挂,朕身侧之人都难堪大用,不是粗鲁愚钝,便是惫赖之徒。这内侍省一年年的,也不知都挑些什么人。甚而,朕每日的茶水,喜好个什么口味,伺候的人也闹不明白。总要朕一遍遍的吩咐,委实令人心烦。”

  幸而李忠候在门外,未及听见皇帝一通言辞,不然他可要大大抱屈——皇帝为着要人,竟连这等谎话也扯出来了。

  太妃听出他这弦外之音,微微一笑,说道:“那可当真了不得,皇帝每日朝政忙碌,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服侍,那可十分不妥。我离宫有日子了,竟不知宫里已颠倒成这样。也不知皇帝中意什么脾气的人,知道了再去寻总好过大海捞针。”

  陆旻便看向苏若华,莞尔一笑:“朕倒是看中了一人,只是太妃娘娘才回宫,怎好就从娘娘手下讨人。”

  苏若华听他竟直白说了,心头一跳,垂下眼眸避开了陆旻的视线,借着与太妃添茶水,走开了。

  恭懿太妃微笑道:“我身边哪有什么像样的好丫头,略平头正脸些的,离宫时也都打发了。如今,也就是这三个毛丫头。春桃性子实在跳脱,去御前服侍不合适,反要闹得皇帝烦心。容桂倒是个安静性子,皇帝之前在甜水庵里也是见过的,不知意下如何?”

  陆旻的浓眉顿时拧了起来,这老太妃难道不知他到底想要谁么?定要他开口讨?那岂不显得,他这个皇帝眼馋肚饥!

  他淡淡言道:“娘娘说玩笑呢,朕怎会向娘娘讨人?娘娘一路风尘辛苦,还是先歇着。如缺了什么,或要添置什么,尽可打发人知会内侍省。朕,改日再来探望。”言罢,他起身拂袖而去。

  恭懿太妃端起茶碗,微微一笑:“恭送皇上。”

  苏若华俯身拜倒,看着陆旻那昂藏背影,心中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待皇帝走后,恭懿太妃向苏若华笑了笑:“你瞧,皇帝果然放不下你。才回来,巴巴儿过来,就想讨你过去。”

  苏若华有些羞窘,说道:“娘娘打趣儿奴才,皇上分明是来探望娘娘的。”

  太妃不理此言,眸光渐深,径自说道:“然而,我却不能现下就让他如愿。总要勾的他不上不下,才是好时机。眼下就让你过去,对你也不好。你是个聪明孩子,该能明白。”

  怎样叫对她好?把她推到皇帝怀里,就是好了么?

  苏若华说不清楚自己对陆旻到底是怎样一个心思,但她总是念着他好的,更不想任何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勾住陆旻的鱼饵——虽则,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

  她欠身行礼,一字一句道:“娘娘,奴才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太妃睨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言语。

  正说话,但听外头一阵杂沓脚步声响,春桃进来回禀:“娘娘,内侍省总管亲自选了八个人过来当差,请娘娘过去眼看。”

  恭懿太妃笑了一声:“这淑妃的脚程倒是快,皇帝才训斥过她,转眼人可就送来了。我倒懒怠去看,让你若华姑姑瞧着打发也就是了。”

  苏若华道了一声是,便同春桃一道走至廊上。

  果然廊下站着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内侍省副总管钟铜上正立在一旁,笑眯眯道:“若华姑娘,您瞧瞧,这些都是打发来伺候太妃娘娘的人。若合适,就留下。”

  这都是宫中老例了,往常太妃还是慧妃时,苏若华便常办此事。